“我是夏遠山,何事?”
這女聲慵懶又随意,像是運籌帷幄把控全場上位者,其間流露的威嚴霸氣直令人不由自主地屏息斂聲。
而此話的對象江離離,更是在聽到這聲音的瞬間呆愣住了。
那日江離離被榜一說得無地自容,眼看榜一被粉絲群毆,便二話不說關了直播間。
下了播後,江離離委屈又憤慨,他覺得自己和榜一根本就不該有交集,那二十萬不會給他帶來好運,隻會令他為榜一的存在而感到拘謹和不安。
江離離哪裡知道那榜一是在“驚醒”他,他隻當那榜一真将自己當做毫無尊嚴的玩物而肆意取樂,便心想,榜一她有錢就很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侮辱人嗎?今天榜一侮辱他、讓他直播做那事,那明天榜一會不會提出更加過分的要求?
如果榜一真的這般,那麼江離離覺得還是不要這二十萬為好,免得再被榜一那無恥之徒騷擾。
于是在發酵了幾天的憤懑以及積攢了幾日的勇氣的支持下,江離離通過打賞記錄翻出了榜一的電話,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打給榜一,決定告知榜一他要退還那巨額打賞。
電話鈴響了十幾秒,就在江離離以為自己要出師未捷時,突如其來的,他就知道自己猜中榜一的性别了,同時他也知道榜一名為夏遠山。
夏遠山。
江離離瞬間聯想到蘇轼的詞:君臣一夢,今古空名。但遠山長,雲山亂,曉山青。
他愣了,可能是因為對方的聲線好聽,可能是因其語調的威嚴把自己的腦子吓得宕機,也可能是這名字的意境令他恍然……總之,江離離水靈靈地呆住了。
而電話的另一頭夏遠山見來者久久不做反應,還以為是來人打錯了電話,當即要挂斷,說:“若無要緊事,那我便挂了。”
電話裡立刻傳來一道急促的男音,說:“不!請等等!”
夏遠山聽這男音陌生,尋思莫不是生意場上的人來找她談業務,可這号碼明明是自己的私人号,外人應該無從得知。且這大清早的、都還沒上班,又談什麼公事?
心下奇怪,便等着對方自報家門。
隻聽到對方聲音飄忽地說:“我叫江小……我叫江離離。”
夏遠山點頭,道:“江先生,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她語調不急不緩,顯得落落大方又彬彬有禮,可江離離卻氣憤地想這夏遠山真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在直播間裡大放厥詞、現實裡又是溫文爾雅,真是兩面三刀!
于是一鼓作氣,語氣很沖地說:
“你在一次直播裡給我——就是江小離,打賞了二十萬,我要不起那些錢!我現在要把那些錢還給你!你把卡号報給我,我現在就轉回去!”
由于夏遠山向來嚴守現實和網絡的次元壁,因而一時間沒意識到這個現實裡和她硬氣的江離離,就是在直播間裡動不動就低頭不語梨花帶雨的江小離。
所以聽到江離離說要把錢還給自己時,她大惑不解,心想自己何時給陌生人錢了。
那江離離本就有些怕夏遠山,此時不見夏遠山回複,心裡直打鼓,搞得他七上八下地不安心,于是“再而衰”,道:“你快點把卡号報給我,我還完錢、咱倆就兩清了,你以後也别來找我了。”
夏遠山說:“抱歉,我不理解你的意思,什麼錢?我們有什麼關系嗎?你到底是誰?”
夏遠山每問一個問題,江離離心裡就咯噔一下,夏遠山一連抛出三個問題,江離離的心也就咯噔了三下。
這咯噔咯噔咯噔直接把江離離的骨頭咯噔軟了,頓時心如亂麻,暗忖這女的好煩人啊!給她錢還這麼多問題!平日裡罵人倒幹脆利落,現在好好說話了又敏感多疑猶猶豫豫。
江離離腹诽歸腹诽,說自是沒膽兒說。
他無措地咬了一下唇,“三而竭”,解釋道:“你上次給了我二十萬做了我的榜一,但是我覺得我不配那二十萬,而且你這榜一也太……有個性了,總是找人對罵。所以我想還你錢,日後大家都輕松點。”
江離離本想說夏遠山這榜一太沒禮貌了,可他生怕會引起夏遠山的怒火,不得不改了個表述。
“你就是那個在直播間被我說哭的小主播?”
江離離的臉轟地紅了,艱難地說了聲“是”。
夏遠山這才恍然。
此時她正在做早晨,鍋裡煎着幾塊半生不熟的培根,聽那被她欺負哭了的良家婦男找來,便直接關了火,靠着島台專心和江離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