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以其實也沒什麼事,他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比如,陳長見吃着飯被一通電話打斷,筷子擱了火急火燎地趕過去,發現這小子坐在巷子口的便利店門口啃冰棍。
趙以當時叉着長腿,大咧咧笑道:“哥我沒帶錢。”
“……”
陳長見付了錢問:“錢呢?手機上沒有?”
“給女朋友買奶茶請朋友吃飯啊!”
陳長見歎了口氣:“你沒找我,前段時間怎麼辦的?”
“臭不要臉地賒啊!”
又比如,陳長見奔到巷道,發現趙以站在那隻陳長見十分熟悉的小黑貓面前說:“哥你快來幫我抓貓,我女朋友學習壓力大,我抓隻貓我給她送過去解壓。”
再比如,趙以把陳長見叫到自己打工的地方去,隻為了送他一個自己手工做的小凳子。
“哥,我工友教了我好久,做的第一個就給你了。你就算再長100斤都坐不爛。”
陳長見把拿起來就缺了個胳膊腿的凳子攥在手上,長歎一口氣道:“我謝謝你。”
簡而言之,他用各種借口把陳長見忽悠出來作伴兒。
陳長見沒和趙以他爸說,思來想去,倒是聯系了趙以他爺爺,對着電話斟酌了半天,隻能委婉地告訴他趙以最近過得不太好。
結果那老頭大吼說:“他早就滾出去自己住了,有事找他爸。他爸行,我老骨頭了打不過他!”
“……”
這天,陳長見數不清多少次說“我弟找我”的時候,周秋山剛好晚訓回來。
人還沒走近客廳,桌上放着的是陳長見做的菜。
陳長見從沙發上站起來,說:“菜有點涼了,你拿去微波爐熱了再吃吧。”
周秋山從他旁邊擦肩而過,“嗯”了一聲。
一股淡淡的香味,周秋山身上一直都有。那種從凓冽的地方穿越而來,抖落後蓬蓬散開的柑橘味洗衣粉。
陳長見追着那股氣味往後望去,他手擡了擡,動作有點遲疑。慢慢走到門口回頭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裡面沒有動靜,陳長見也不确定他到底聽見沒。他又趿上拖鞋往裡走,隻見周秋山坐在沙發上,他開了一盞側燈,臉正朝着他的方向。
“你弟出事了?”
陳長見愣了愣,意識到這是在問趙以。
“也不是。就是以前鄰居的孩子,比我小兩歲,但現在自己就出來獨居兼職了,挺不安全了……”
“家長在哪?”
“爸媽家人都不想管,他是有點無理取鬧,但也沒讓我幹什麼,估計隻是找不到人陪。”陳長見撓了撓腦袋。
空氣靜了一瞬,周秋山臉又轉回去,遲緩地開口道:“行。”
陳長見還想說點什麼,可他似乎已經沒聽了,隻留一個沒有表情的側臉。輪廓很冷。
這三天都沒和周秋山一起學習。每次他精疲力盡地回來時周秋山已經進房間了。
陳長見敲門,周秋山開門又總說陳長見看起來太累了,自己學就行。
陳長見沒邁動腳。畢竟是他先和别人約好學習的,連悔着三天的約了。
“好像這幾天都沒和你一起學習,我看多久和他商量一下周末再……”
“嗯。”
周秋山答得很急促,他的眉緊皺,翻着手機上的消息。
心情不好,有事快走。
四個字就這樣硬邦邦地寫在臉上了。
照平時陳長見會拐彎抹角地開個玩笑,讓周秋山說到底是怎麼了。但今天他什麼也沒說,直覺告訴他現在不适合開玩笑。
門口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鍊子打在金屬上。
門關了。
房間恢複了安靜。周秋山手撐着臉,手機上的信息還停留在那一條。
【媽】:你太讓我失望了。
橙光穿過鐵欄闖進來,空氣在微微發顫。周秋山輕輕松開口,發現自己剛才一直咬着牙關。
他的視線在不大的客廳掃視了一圈,然後站了起來朝餐桌走去。他在那站了很久。飯沒盛,隻有兩個空碗放在桌上。廚房的鍋裡是黑黢黢的蛋炒飯。
周秋山面無表情,一擡手。
沉甸甸的飯落進塑料袋,發出輕微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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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見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以前就愛失眠,,現在顯然又複發了。倒不是因為因為焦慮憂愁什麼難事而失眠,他沒什麼值得非常操心的事情。但反而是因為這樣,陳長見每次睜着眼看天花闆非常無聊。
他摸出手機,飛行模式剛一關閉,消息的聲音就瘋狂彈了出來。寂靜的深夜裡顯得很是刺耳。他捂住,按下了靜音鍵。
是趙以、徐正志,還有趙以硬讓他加上的一個學妹。
“我女朋友的姐妹兒!人家初三複習很痛苦啊,和你這個前初中部第一名交流一下學習經驗,不要這麼小氣嘛。”
陳長見沒理,不是沒人找他加過聯系方式,那些人也沒什麼目的,最多開始聊幾句後來就不聯系了。結果趙以這貨趁他不注意拿了他手機發了好友驗證。
入眼就是對方的第一條。
【葉木依】:陳學長打擾你了,我想……
應該是一段很長的話,陳長見瞄一眼沒有點開。他不喜歡用晚上并不清晰的腦袋處理信息,很容易幹出傻事。
在各個軟件遊玩了一圈,陳長見的視線不自覺落在了一個軟件上。
……
晚上幹傻事很正常。
陳長見半睜着眼默念了一遍,心安理得地點進了周秋山的賬号。
遊客模式發不了言,甚至連賬号的内容都不能顯示完全。也不知道内容是不是強制要求的,周秋山博文發得比較頻繁,至少和他甚至都沒開通朋友圈的微信賬号完全不一樣。
最新的一條他站在一個空曠寬敞的房間,木質地闆,應該是他們的練習室。配文是天冷了,大家記得多穿衣服。照片是對鏡自拍,灰色的T恤濡濕,頭發被撩了一半,後面還有個人長得很高,叉着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