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蟬鳴微弱地叫着。
蒲歡側身,轉過來對着他說:“知道我找你最想說什麼嗎?
沒等他回答,蒲歡繼續說:“你家裡的事我都知道了。”
陳長見倏地擡頭。
蒲歡朝周秋山那看一眼。他看向别處,朝外望着貼着遠中的居民樓。整個人明明站得筆直,卻莫名有股說不清懶散。
蒲歡對陳長見說:“是你爸爸打的電話。”
她想了想,道:“那些是你的家事,老師不管你的決定,也不會跟任何人說。上學期期末狀态不好也是因為這事,對不?”
見他微微點頭,蒲歡說:“既然過去了了,咱也就不去想了。”
“之後有事,學業上的可以,生活上的也可以,一定要跟老師交流,知道嗎?老師都可以幫你。”
“我等會也和範主任商量一下,讓他别老找你談話。你心理壓力也别那麼大,行不?”
陳長見神色松動了點,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握着拳的手松開又握緊。最終隻說了一句:“好,謝謝歡姐。”
冷氣在他頭頂,陳長見隻穿着夏季校服,此時有些冷。
“好了,周秋山過來吧。”
感覺到身後逼近的溫度,陳長見往旁邊退了幾步。
“等下,别走。”蒲歡叫住他。
看着周秋山,蒲歡再次扶額。
這又是個燙手山芋。
她朝陳長見介紹道:“周秋山剛轉來,早上範主任領過來的,在班裡也介紹過了。”
上個星期,蒲歡得知要轉來一個特殊學生,而且年級上還打算塞進他們班。她當時就提了好幾次班裡已經有個顯眼家夥了,再來一個那就是火上澆油。
可範主任顯然不管這些,根本就沒得商量的語氣,人一來就領過來了。
開了一天的會,蒲歡不看還不知道自家班門口的盛況。
放了學她還沒走近就瞧見門口圍了一堆人,蒲歡還以為有人打架鬧事,趕到了才發現所有人都圈在後門,圍着她家的香饽饽。
他們也不幹什麼,就看着,她一走近人就散開了。
斟酌了一下,她耐心地陳述:“你也看到了他現在坐在靠門位置。這肯定是不行的。你和徐正志也跟歡姐打過包票,你倆不會做同桌。”
之前徐正志數次在不同課上跟陳長見講話。屢犯屢教,屢教屢犯,最終成功把歡姐惹怒。兩人在她面前簽字畫押才了完事。
徐正志憑着嘴炮說隻沒讓做同桌,又沒說禁止坐前面。占領了陳長見前面的位置。陳長見身旁就長期沒有人。
“徐正志現在坐你面前我放過你們,你旁邊也沒有人,所以老師希望——你和周秋山做同桌。”
“不行。”
陳長見幾乎是脫口而出。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斜眼看自己旁邊的人。
周秋山張了嘴但是沒出聲,聽見他說完後嘴巴抿成一條線,看起來沒有再說的意思。
蒲歡倒沒想到陳長見能拒絕得這麼幹脆。
她對于位置的選擇是細細思考過的。
之前是小女生跑過來看陳長見。這下周秋山坐在門口,男的女的都好奇跑來看他。
現在沒什麼,久了肯定容易形成混亂,蒲歡沒辦法實時看着自家班門口的情況。
周秋山個頭高,陳長見現在那個位置就剛好,看不清人也就開學圍聚幾天,後面新奇勁兒過了人就走了。
再有,十六七歲的學生,鋒芒相對,兩個人氣都比較高的學生放一堆那是棋逢對手,這不正好壓一壓雙方的神氣?
“為什麼?”蒲歡皺着眉,忍不住問,“你不一直和所有同學都相處得挺好的嗎?”
陳長見是個好說話的,她完全看得出來。不知道在聊些什麼,反正男生都愛往他哪湊。正因如此,連他都不歡迎周秋山,形成了針對周秋山的局面,那還了得?
陳長見有些猶豫:“我……”
“老師,看陳同學吧,他好像挺介意的。”周秋山打斷他的話,表情平靜,“我坐哪裡都行。”
語速較慢,語調平緩。
周秋山說完冰山臉朝下有些落寞,唇線平直,雙眉微蹙,莫名就是讓人覺出了一種委屈的味道。
新來同學被排斥擠兌?!
全校知道了可是都會目光聚焦到這個人身上的。
辦公室的老師剛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閑話,現在也停了下來。
蒲歡哪裡又不知道他們都在看着。
“不急。”
她先對着周秋山說完,轉而朝向陳長見:“給個理由。”
陳長見不說話,因為他說不出口。
他說不出——老師他現在覺得我喜歡他——這句話。
“你不說老師怎麼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感覺自己越來越不懂現在的學生,蒲歡被氣得口幹舌燥,站起身來歎口氣。越過他倆去接水。
陳長見腦袋一偏,瞥了眼自己旁邊的人。
剛才的委屈已經全然消失,周秋山又恢複了撲克臉。他輕輕倚在桌旁,正打量着蒲歡桌上的成績表,瘦長的手指翻着紙張,他看到了第二頁,從上浏覽到下。
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視,周秋山側頭回敬一眼,眉毛微挑,然後勾了勾唇,輕嗤了一聲。
看小孩般,挑釁的、帶有戲谑的笑。随即,又微微點了個頭。
如果能看見内心戲,陳長見現在已經驚掉了下巴。怎麼有人變臉這麼快。
陳長見感覺自己睡眠不足的大腦要宕機了。
好像在說。你想怎樣就怎樣,說什麼就是什麼。找什麼借口都行,我寬宏大量,不跟你計較。
看他下午的态度,應該也不太想和自己做同桌。陳長見沉了口氣,别過頭去懶得理他。
“想好怎麼說了嗎?你得給我個恰當的理由。”
蒲歡接了杯水回來,坐位置上準備好好和陳長見聊。她還沒坐穩就直覺這孩子肩膀繃緊了一樣在使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