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講台上不動聲色,一個眼神都沒給教室後面。
徐正志察覺到身後的動靜,把椅子往後靠,說:“陳哥你真是我哥,開學第一天就敢遲到,還是歡姐的早自習。”
陳長見沒回,他能感覺到蒲歡的餘光就像針一樣紮在自己身上。
徐正志用書遮住嘴巴,繼續說:“趕作業趕瘋了?”
陳長見從抽屜裡掏出書,低聲回:“還好。”
被搭理了,徐正志立刻來勁,說:“待會給我抄下數學啊,我還剩三套。”
“昨兒實在熬不住了,我媽半夜起來上廁所發現我房間燈亮的,我再不睡估計今天腿就被打斷了……”
“你之前不是說你要找室友嗎?那天我問我一哥們,他說有人……”
“多久我讓我哥們去看一下……”
徐正志嘴巴巴個不停。
陳長見本來就煩,正想一腳給他踹回去。
“徐正志你貼那麼緊,他臉上有字兒啊?”
蒲歡聲音從講台極具穿透力地傳來。
哐。椅子立馬彈回去了。
徐正志瞥了眼身後這位兄弟,兇多吉少。
補課的時候他們每天八點才上學。享了福怎麼還受得了罪,同學們總是需要适應一下的。
于是這就顯得正式開學第一天的早讀實在太長了。徐正志紙都要看破了,硬是看不懂這天文到底在講什麼。
蒲歡下來了。
徐正志正了正屁股,挺直腰背。悄悄越過書朝蒲歡瞟了下。
敵軍還有五米達到戰場。
論惹得歡姐這陣子不高興的罪魁禍首,當然就是他後面那位兄弟。
上學期期末作文都沒寫完,居然直接在考場上睡着了。實在太有膽了,借他一百個他都不敢。
希望這位兄弟能知道點分寸,今天好好表現。
徐正志默默側了點頭。
——尼瑪,他居然在打瞌睡!
哐得一本書砸在桌前,陳長見登時就醒了。
“睡得舒服不?”
陳長見沒睡醒,他脖子痛,道:“……不舒服。”
“站起來舒服一下。”
身後傳來隐隐的竊笑。
“還笑?”蒲歡轉過頭,厲色道,“你們是換了新班級稀奇,補課一個星期了人還這麼松。最近我要找某些不對勁的、我還不怎麼了解的同學挨個談談。”
說罷她掃一眼陳長見。
蒲歡走了,徐正志靠過來,欠嗖嗖的:“這次第,怎的一個慘字了得。”
“滾。”
陳長見站起來順勢給了他闆凳一腳。
徐正志被磕到,哎喲得慘叫了聲。
蒲歡剛走幾步後面就又整出動靜,她神情不悅:“徐正志。”
“歡姐,我立刻就滾。”
說罷,他抓着書走出去罰站了。
陳長見被逗得嘴角上揚,見蒲歡望過來,立馬又收住,認真端詳起了課本。
他語文并不差,期末考試沒寫完屬實是出現了一些意外。但出于無法說出理由,隻能被蒲歡格外關注了起來。
陳長見看一會,即使站着,眼皮也止不住打架。
他晃了晃腦袋,人稍微清醒了一點,就發現視野裡就有些東西在移動。
因為位置在後排靠窗,總能瞧見校前門的狀況。平時倒都沒怎麼注意,這時莫名就朝外看了看。
樓下,某位氣質不凡的高個正在被地中海領着,他們走得不快,範海還邊在指點什麼。似乎是在參觀學校。
陳長見眼睛微眯。
地中海原來剛才站在那等人。
現在接到了人,範海茶也不喝了,和人有說有笑的,臉上的肉堆在一起,看起來比徐正志八十歲的奶還和藹。
陳長見回過頭看一眼書,停住又瞄一眼外邊。
那人正臉轉了過來。
陳長見慢慢把視線移了回來。
目過三行,他盯着書本上的《勸學》,“學”字漸漸重影起來。
忽然,他愣了一下。
早自習結束,陳長見把作業扔在隔壁空桌上等大家夥瓜分,本尊則爬下就睡。
“慘。”徐正志熟練地翻找目标卷子,繼續感慨。
坐他旁邊原三班的副班長,鄧潇一問:“學霸咋了。”
“陳哥命苦,上學期咱班平均分居然讓二班那群狗崽子超了,歡姐本來就不高興。結果他破天荒考了個三十五名就算了,正式開學第一天遲到,估計要訓慘。”
也來尋試卷的同學忍不住詢問:“歡姐這麼恐怖?我們班第一名都不一定考得了三十五名。”
“你也知道那是你們班嘛。”徐正志拍拍對方肩膀,“現在咱兩班合一起了,歡姐壓力大得嘞。”
歡姐說了,多給他們一節課。全班都要在第二節課前把作業齊全上交。一時間,教室裡的人東奔西走。
沒過多久。另一處熱鬧使他們不得不暫停。
一個人從樓道沖進來,扯着嗓點燃場子。
“來了!領人來了!”
坐門口小睡一會的同學被吓一跳,埋怨道:“鬼來了啊,叫那麼大聲。”
“是地中海!領人往咱四樓來的。”
“真的?”
“誰啊?轉校生?!”
噔噔噔的腳步聲,衆人跑到了外面。
“卧槽,這樣看地中海的頭都在反光!”
“老謀深算啊,洗發水挑得好,鏡子都不用買了。”
“不行,要被閃瞎了。”
陳長見意識混沌,一會耳邊跟蒙了一萬隻蚊子似的,一會又突然特别安靜。
上課了?徐正志那丫不叫他?
陳長見指尖動了動,一陣清風從窗外刮過來,穿過他的發梢,鼻尖是青草濕漉漉的味道。模糊間,蒲歡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這是我們班轉來的新同學啊。”
頭頂的風扇有氣無力地轉着。
陳長見撐着手艱難地坐起。下巴抵在手掌上,臉上還有半道紅印,額前的碎發微翹。他半眯着眼,望向講台的方向。
“……”
他們又說了什麼,陳長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慢慢打了個哈欠,眼前騰起一片水霧。
“大家就當普通同學相處就好。”
是範海渾厚的聲音。
怎麼又是蒲歡又是範海。開會呢?
“你先坐那吧,周秋山。”
周秋山。
腦海裡恍惚浮現了一片亮色。
那個燈确實不錯,亮度夠,續航也可以……
周、秋、山?!
靠。
剛才樓下的不是……
陳長見猛地坐直睜開眼,看向教室前面站着的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