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老校南遠中學坐落于城市的南部,其建築風格古典,被一片綠林緊緊環繞其中。校外幾條街道的兩旁都種滿了整齊的懸鈴木。
正值八月末,暑氣漸消。
此刻,拐角的小飯館内。
富有煙火氣的爆炒聲充斥耳朵,昏黃的燈吊着根鐵線釘在頭頂,搖搖欲墜。
陳長見長身直立,光暈打在他的頭頂,眼睫垂下,顯得清淡疏離。
“看一下賬單,你們一共是八十二。”
兩個女生的眼影都已經快化到頭發邊,漂亮的長卷發傳來染發膏的味道。瞥陳長見一下,兩女生默契地對視上後咯咯笑了。
她們調侃道:“不要找錯零錢了,你上次就找錯了。”
“學姐難得來吃一次,怎麼會找錯。看一下這數對不對。”
兩女生接過找零頓時高興了:“你居然記得我們,還知道我們是學姐呢。”
這兩人一喝就是兩個小時,其中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罵高三補課暑假放得比寒假還少。
陳長見道:“學姐這麼漂亮,當然見過一次就記住了。慢走啊,歡迎下次再來。”
兩女生剛才喝了兩瓶酒,正在興奮勁上,被逗得花枝亂顫,走出門還在調笑。
“那天遠中的小學妹就說這邊的小館子有個小帥哥。還真有點帥啊,帥就算了,人還好玩。”
……
“遠中的陳長見?那誰?就算是陳短見我也不認識。”
人走了,陳長見頓時松了口氣。
上學期他也在這打零工,本來和老闆說好這學期也來,但出于種種原因不得不放棄。
老闆喜歡陳長見。小年輕人乖又有眼見力,于是就說找好了新的人手就放陳長見走,還照常給他時薪。
找的人明天就來,這算是最後一天。
老闆在後廚喊:“小陳,沒多少人了,把賬給我記下。”
陳長見算賬快,人實誠,而且還是南遠中學的學生,讓他算賬老闆放心。
“好嘞。”
陳長見收拾完桌子,拿着賬本尋個沒人的桌坐下。門外兩女生還沒走,點了煙大聲地聊着,應該是站在門口等人。
她們金色的眼影在暮色下閃閃發光,不時盯他一會,然後笑得前仰後合。
陳長見心裡笑了聲,埋頭算起來。
“诶帥哥。”
知道不是在叫他,陳長見條件反射還是擡頭了。
面前個頭很高的男生被她們堵住,帽檐壓住了他半張臉,看不清什麼表情。
他繞開想走,短頭發立刻将他堵住:“聯系方式都不給,這麼不給我們面子啊。”
“把口罩抽了給我們看看呗。”
“怎麼不說話啊。啞巴?”
“怎麼搞得跟我們調戲他似的。”另一個彎下腰看他藏在帽檐下的眉眼,“诶?有點帥啊,你像那個誰……”
“奇怪了,看着挺正常一個人,怎麼是個啞巴。我倒要看看人長什麼樣。”
“别碰。”
那帥哥拍開兩人像他帽檐伸過來的手。
這戰況,這兩人要把這帥哥惹火了。
要上手了。
“學姐。”
再擡頭,陳長見又勾起嘴角。
他的眼睛在夜霧中顯得很亮。右手的筆不自覺地轉着,啪嗒一聲敲在桌上。
陳長見咳了兩聲,打斷她們的談話:“帥哥那麼多,缺那一個嗎?”
遠十米他都懶得理。但在他家門口鬧事多少會影響業績。
“哈?”短頭發的伸長下巴,兩隻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陳長見笑起來嘴邊有顆淺淺的梨渦。他說:“不是來看我的嗎?”
“要不我把我的手機号給你們?”
兩人一下定住了,臉上出現了一副“好好一個帥哥怎麼就傻了”的表情。
“學弟,你要知道一個真理。”
“自信的男人最掉價了。”
“……”
兩個女生都頓時失去了興趣,滅了手裡的煙,坑窪的樹幹上又多了幾團黑點。
她們感歎道:“自戀狂。”
兩女生齊刷刷翻了個白眼,走了。
“别人要我還不給呢。”
陳長見無視她們的白眼,轉了圈筆,埋頭又開始寫。
他嘴上這麼說着,燈光映襯下耳朵卻有點紅。
車鳴聲呼嘯而過,橙光的燈光從右轉到左,把面前的本子映得忽明忽暗。
陳長見抓了抓耳朵,手支着腦袋,腦袋漸漸昏沉。他打了個哈欠,努力把眼睛睜大。
“一位。”
“裡面坐。”
他放了手上的東西立刻站起來。擡眼一看,居然是剛才門口那個被耍流氓的小帥哥。
那人坐到了最裡面,背對着街道。
氣質很不尋常。陳長見不由多看幾眼。
工裝褲和短袖,口罩鴨舌帽齊全。領口前墜着極細的一根銀質項鍊。一身黑衣襯得整個人更加修長筆直。
陳長見拿着個小本和筆等着他看菜單。
他忍不住解釋:“剛才那倆喝太醉了。”
這人拿着他們這蒼蠅館子疊了不知道多少層油的單子,硬是拿出了高級餐廳的感覺。聞聲,擡頭看了他一眼。
“我們這平時風氣還算挺好的。”
那人靜了片刻,開口:“你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陳長見一笑:“看起來不太像。我猜錯了?”
“陳哥!你小弟弟我來了!”
徐正志人未到聲先至,他吊兒郎當地勾着旁邊人的脖子走過來,環顧一周:“今天怎麼沒人來看我們陳哥?真是奇了怪了。”
天色晦暗,住附近吃完飯的居民散步消食,被徐正志這大嗓門吸引,街對面的都朝這邊張望。
老闆娘笑着從後廚出來了,她手像短短的胡蘿蔔,在圍裙上抹了抹,說:“小陳,招待你朋友吧。這邊我來。”
“好。”
陳長見笑臉在轉過來對着進來的兩人瞬間消失。
他忍無可忍,拿着一邊的擦桌布就往徐正志身上招呼:“徐正志,你他媽有病就快點去治。”
徐正志嬉笑道:“打我幹嘛,我說的不是實話?上學期不是每次晚上人都好多?”
“剛才我還在和趙樹說,我可是又看到有人已經在學校論壇裡說‘啊,陳學長還在飯館那打零工,我們以後天天去那吃飯’。”
“你不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