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自府門一路鋪陳開去,映得青天都仿佛染了三分喜色。
崇德侯府鼓樂聲喧天而起,混雜着賓客的笑語和仆役的吆喝,将個侯府烘的鬧熱。
府門外,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伸長了脖子往裡頭瞧,議論聲此起彼伏。
“瞧見了嗎?崇德侯府的儀仗,真是氣派!今日是侯爺弟弟家的明珠娘子出嫁,嫁的可是當今四皇子!”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漢子扯着嗓子道,滿臉豔羨。
旁邊一個婆子連忙接話,手裡還攥着剛拿到的喜糖:“可不是嘛!我早就聽說了,四皇子在一次宮宴上見了明珠娘子,那可是驚為天人,當場就央了陛下賜婚的!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啊!”
“是啊是啊,明珠娘子才貌雙全,左丘的小娘子,配四皇子,那是該的!以後就是皇子妃了,這福氣……”
議論聲飄進侯府深處,化作了鏡中左丘明珠唇邊那抹得意的笑。
她身着一襲赤金繡雲紋的嫁衣,繁複的珠翠頭面壓得她微微垂首,卻難掩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光芒。
“娘子,您瞧這鳳冠,可還合心意?”身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為她調整着鬓邊的一支紅寶石步搖。
左丘明珠擡眼,在鏡中看到自己豔麗逼人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弧度:“自然合心。” 她頓了頓,語氣帶着一絲輕蔑“也不看看是誰出嫁。”
吉時将近,丫鬟扶着她起身,裙擺掃過地面,左丘明珠深吸一口氣,斂去眼中的鋒芒,換上一副恰到好處的嬌羞與不舍。
前廳中,左丘景早已紅了眼眶,見女兒走來,他上前一步,聲音微顫:“明珠,到了四皇子府,凡事要謹慎,性子莫要再像在家裡這般……要好好侍奉皇子。”
左丘明珠低眉順眼,聲音軟糯:“女兒知道,父親放心。”
柳婉則隻是默默地走上前,伸手細細整理着她嫁衣的領口,又将她鬓邊的碎發掖好,動作輕柔,眼底卻沒有太多的不舍,隻低聲道:“路上小心,到了那邊,規矩大,莫要出錯。”
左丘明珠又來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看着這個由自己看着長大的孫女如今要嫁作他人婦,到底是心疼的,拉着她的手,歎了口氣:“明珠啊,嫁過去便是皇家婦,不比在家中随意。祖母不求你大富大貴,隻求你安分守己,好生過日子,别……别惹是生非。” 老夫人的話裡,帶着一絲隐晦的擔憂。
左丘明珠乖巧地點頭:“祖母放心,孫女都記下了。”
辭别了長輩,她的目光,終于落在了站在角落的那個身影上。
左丘盈今日穿着一身素淨的月白色襦裙,站在喧鬧的喜堂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臉上帶着淡淡的疏離。
左丘明珠款步走到她面前,臉上揚起一個無比溫柔甜美的笑容,她拉住蘇清顔的手,語氣親昵:“嘉月姐姐” 她微微歪頭“咱們在這府裡做了九年的姐妹,今日我要出嫁了,心裡頭最舍不得的,就是姐姐你了。”
左丘盈想把手抽出來,得了吧,還舍不得,舍不得我活着吧。
左丘盈面色平靜道:“恭喜明珠妹妹,得嫁良人。”
“嘉月姐姐别這麼說嘛。” 左丘明珠晃了晃她的手“我今日有件事,還得求嘉月姐姐幫忙呢。” 她頓了頓,故作神秘地湊近“你也知道,我婚前心裡頭總有些忐忑,便悄悄去了城外的寒山寺祈福。寺裡的師父說,要留一對"同心并蒂簪"在佛前供奉,待出嫁之日,需得由最親近的姐妹親自去取回來,替我戴上,這婚姻才能順順當當,美滿長久。”
“這麼劣質的手段?”左丘盈問道系統。
【算是她能想出來的比較高明的了。】
“柳婉不給她出招?”
【因為這樣最多看出來是想支開你,而不是害你了啦。】
左丘明珠擡起頭,眼巴巴地看着她:“現在距離吉時還有些時候,去寒山寺一來一回,應該還來得及。嘉月姐姐,我這一輩子的幸福可就系在這上頭了,府裡除了嘉月姐姐,還有誰能讓我如此放心,如此親近呢?你……應該可以滿足我這一個小小的願望吧?”
她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左丘盈是沒有拒絕的理由的。
随後她便瞧見左丘盈露出微笑輕輕的點了點頭:“好,明珠妹妹的心願,我自當成全。”
“哎呀,太好了!我就知道嘉月姐姐對我最好了!”左丘明珠立刻露出驚喜的笑容。
一旁的柳婉見狀,嘴角也微微上揚。
左丘明珠拉着左丘盈的手又晃了晃,語氣輕快:“那就有勞嘉月姐姐了,快去快回,莫要誤了我的吉時呀。”
晃你馬晃,起開!左丘盈恨不得立刻甩開她的手。
待左丘明珠上了花轎,她也上了出城的馬車。
這是她到這個世界的第七個年頭,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今天就要說再見了,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離開,還是該留下。
離開這裡,這裡的一切都和她無關,就如同系統所說,就當這隻是一場夢,夢裡醒來之後,她又是沈嘉月,這一切的一切,隻有她自己知道。
留下的話,她又該以什麼身份存在呢,因為左丘嘉月算是一個死人了。
而且他們極有可能忘記自己。
徐裴、父親、祖母、綠籮、以及左丘的族人,都可能會忘了她。
她想賭,又不敢賭。
“我等會兒怎麼個死法。”
【馬失控了,沖向了懸崖,你連同馬車一起掉進湖裡。】
“哇,還有馬夫和馬給我陪葬啊。”
【馬夫在馬失控的時候就跳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