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和周止告白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姜行手裡的筆不自覺在白色的卷面上被甩出一條波折的黑色長線，破壞了數學題的答案。

樓下高二的教學樓層傳來起哄和笑聲，看熱鬧的心态人人都有，姜行順着同桌的手指看向窗外，有人趴在欄杆上往下眺望，試圖看到些什麼。

外面處處是人，同學們的臉上出現看樂子的促狹笑容，三三兩兩成為一團揣測這件意外故事的結局。

有人說：“周止真受歡迎啊，诶，和他表白的是誰啊？”

“不知道，沒能看到呢，聽說是一個長得挺好看的人……人太多了，看不見。”

“他們起哄得好大聲，不會真能在一起吧。”

姜行眉頭一跳，頭帶着微弱的痛感，他抿住唇深呼吸，放下手裡的筆起身離開座位。

椅子受力拖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一聲“吱呀——”。

同桌看他離開，緊張道：“姜行！冷靜！”

姜行來不及和他說自己沒事，長腿一邁，幾乎是用跑的離開教室。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占據走廊的絕大位置，零散的人分布在空地彷若成為他前進路上的阻礙。

姜行屏住呼吸，一邊說不好意思一邊撥開他們，快步趕往樓梯間——有人看見他，主動和他打招呼，姜行恍若未聞一心隻想下樓。

“姜行這是趕着去幹什麼？”

樓梯一階一階地被自己踩在腳下，他人的聲音在耳邊停留不過瞬間，胸腔裡的心跳聲震耳欲聾，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望着前方轉折的人群想：要再快點。

再快一點。

快一點到周止身邊。

别人絕不能站在他身邊。

姜行咬緊牙，急切地兩個台階為一步地跨越——跳——踩在平坦的路上，透着光的樓梯口被許多人圍住占領。

“……讓一讓。”

姜行幾乎要壓抑不住心中的情緒，勉強放輕力氣撥開人群，卻隻是才走出被圍繞擁擠的樓梯口。

外面還有數不清的人圍成一圈，大家都看向被裹在圓心的兩個人竊竊私語，或期待，或好奇。

姜行從沒有這麼頭痛過。

他看向圓心裡的人，他們的距離還沒有過這樣的差距。

周止在裡面，他被人群隔檔在外面，寸步難行。

情緒接着湧動，負面的感受幾乎頂破他的喉嚨，要沖出他的舌間，他死死盯着周止對面的人，怨念和不滿幾乎兜不住。

他甚至想有什麼天降能力把這群阻隔在他們之間的人群全部掃平殲滅，很礙眼。

可他沒有這種能力，他隻能用力擠進人群當中，在人潮裡往前遊，掙紮着擺脫他們，努力來到周止身邊。

姜行推開最後一層浪，站定在人潮的中心。

身後有人嫌棄他個子高擋住視線，悄悄說：“這人誰啊，這麼高杵在這我都看不到戲了！”

“是姜行吧，高三的第一名，大學霸。據說和周止是兄弟呢，天天一起上學放學。”

“關系這麼好，真的兄弟啊？”

“應該不是吧……不過他們都一樣優秀。”

他愣愣地看着不遠處的兩個人，牙齒咬得更緊了。

不準和他站在一起，不準看着他。

周止看着面前的人，臉色未變，眼裡帶着好奇，沉默着打量和他表白的人。

虞堂看到姜行，愉快地對他揮手：“姜行，來這！我們給你預留了位置，最佳觀衆席！”

姜行聽到這句話更頭痛，他眉頭蹙起，氣勢洶洶地來到他們身邊，咬牙忍耐道：“謝謝了啊。”

“……呃，你生氣了？”

“沒有。”姜行否認，他沉下眉眼看周止對面的人，怒火醞釀燃燒，“這個人是誰？”

“好像是高一的，”曲庭從褲兜裡取出一把瓜子遞給他，“吃嗎？”

姜行看都不看：“不要！”

吃，他哪裡吃得下？

就隻有他們在這種時候還想着嗑瓜子給自己當看戲的陪襯零食！

“你今天怎麼那麼緊張啊，少見你這樣哦，哈哈哈。”虞堂張嘴笑，曲庭和簡暖兩個人也跟着傻樂。

“這麼兇看人家高一的幹什麼，人家會害怕你的哦。”簡暖說。

姜行：“無關人怕我和我有關？上學不好好讀書在這裡表白是嫌自己成績太好，分數沒處花？高一的自己找自己的同學談戀愛去，在這拖周止下水幹什麼？”

除他以外還喜歡周止的人都應該全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也沒那麼嚴重吧，拖人下水什麼的。周止成績很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周止的哥又不是他爸，管這麼多有點……诶！”

虞堂的話被曲庭一肘截斷。

姜行沉沉地盯着那個人，無邊的憤怒和不爽已經淹沒他的大腦，全靠理智的弦硬撐着沒讓他上前在衆人面前把這件事擴大化。

惡心。厭惡。煩躁。怨懑。

不滿。

不爽！

去死。

“周止，我想和你說，我喜歡你！”

周止沒說話。

姜行陰恻恻地看着他，在心裡替周止說：“滾，有多遠滾多遠。”

周止看了一眼人群，眼底淡淡，平靜地沒有被這件事激起一絲波瀾。

直到他對上了姜行的視線，他愣了一下，有點害羞的撓了撓臉。

姜行呼吸一滞，有一股壓在心底的甜蜜散發出香味。

他對自己笑了。态度還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