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霖愣了一下：“你又打算幹什麼？”

曹宇青垂眼苦笑一下：“打算讓步。”

夏霖語塞，表情飛快變化着。

既覺得對曹宇青不公平，又覺得他别有用意。

随後穩住：“緩兵之計，是嗎？”

“你這麼理解，倒也不能說不對。”

曹宇青見夏霖無語，繼續補充：“勸你回金融領域是不可能了，那麼我就支持你搞餐飲和自媒體。”

“我什麼時候說了‘餐飲’？而且你怎麼支持，和你有什麼關系？”

夏霖心中騰起不詳預感。

曹宇青揚起嘴角：“要是沒有綠洲，你的流量肯定不如那些旅遊博主。你又不想透露更多個人隐私，所以拍不出吸人眼球的日常vlog。你隻能把綠洲不同時期的菜品、活動，跟你的南島生活結合起來。即使是這樣，單靠自媒體也很難養活你。”

夏霖抿了一下嘴，默認了這些。

曹宇青笑容更深：“綠洲給你開的工資，不會很高吧。這種店，大頭當然都讓老闆賺去了。而據我所知，南島東岸未來會有一些變化，可能會影響綠洲的經營。如果虧損嚴重，他們說不定還會勒令你上繳自媒體所得……”

“這你就多慮了。”夏霖擡手打斷，“喬光不是這樣的人，綠洲也根本輪不到你操心。就算要改址，隻要還是他開店，怎麼會不成功？”

“你也說了，是‘隻要’。要是他不再幹了呢，你怎麼辦？”

“那你太低估他對綠洲的感情了。”

“你又了解他多少呢？”曹宇青音量不斷提高，“你才認識他沒幾天！他的過去，他的家庭，他的問題，你都了解多少呢？”

夏霖繃緊神經，下意識後退一步。望了望周圍，發現沒有人注意，才松了口氣：“那你又了解他多少呢？你認識了我這麼久，不還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相信我會拒絕你的安排？”

曹宇青低着頭，淡淡道：“是啊，我沒那麼了解你，可你又了解我多少呢？”

然後擡頭直視眼前人：“在你眼中，我把你當工具。幫助你、陪伴你也隻為獲得世俗的認可。沒錯，我一直如此，在所有人看來都如此——”

他苦笑道：“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如果是以前——久到我們還不認識的時候，我會一定去出國深造，然後回來成為投行人。任何人，哪怕是我的父母、伴侶，都無法讓我動搖。但面對你，我猶豫了，甚至願意陪你在國内讀研。在你眼中，這也許成了控制欲，而我也沒法完全否認這一點。但我對你的，絕不僅是‘控制’，甚至這也是出于我對你的感情。我不想離開你，可以的話一刻都不想。”

夏霖沉默着搖了搖頭。

曹宇青看在眼裡，繼續說：“你以為自己很讨厭‘被控制’，但實際上我幫你拎東西、替你跑腿、讓你按我教你的方法學習、陪你鍛煉身體，不都是‘控制’的一種嗎？”

“那是督促，不是控制。”夏霖反駁。

曹宇青卻笑出了聲：“你喜歡的，就是督促和幫助。你不喜歡的，就是控制和逼迫。”

“控制是強迫，當然不喜歡了。”夏霖頓了頓，“我知道，不管你剛認識我時是怎麼打算、用了什麼手段，至少你之後對我的那些好，是切實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我隻知道，不能因為想報答你，就從事自己抵觸的職業。更不想因為我，讓你耽誤了自己的人生。”

“未來不可預料，又何談‘耽誤’呢？”

曹宇青表情柔和，牽起夏霖的手，緊緊握住：“你喜歡咖啡店，我們就一起開一家。”

“那是餐廳，不是咖啡店。”

夏霖抽回左手：“而且我也沒想過離開，對綠洲的一切都滿意。”

“可你不可能在那打一輩子工。”

曹宇青搖頭。

“就算出于種種原因讓我不得不開一家店，也不勞您大駕。”

夏霖深吸一口氣：“你說的幫，也隻是投資吧？你不會放棄現在的工作，也沒必要放棄。”

見他默認，夏霖又說：“你怎麼想的，我還不清楚麼？你算準了我就算開店也不會用父母的錢，所以想用這種形式注資幫我。如果成功，隻要你不松口，我就沒法擺脫你，店會把我們緊緊連在一起。到那時，我除了店，就沒有‘獨屬于自己的後路’，而你起碼還能緊握投行飯碗。你說對吧。”

曹宇青沉默了一下：“你看，什麼都瞞不過你。而且你還知道，我就算是大股東，也不會以此傷害你，而是無論如何都會支持你。”

“是啊，因為那麼做對你沒有好處。”

“那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曹宇青問。

“因為……”夏霖突然短路，“還是哪裡不對。”

曹宇青煩躁地抓了一下頭發。

“人際的事，哪有黑白分明的。”夏霖搖了搖頭，朝一個方向邁步，“今天就這樣吧，多說無益。來都來了，我要拍點素材再回去。”

曹宇青箭步跟上，見夏霖自拍找不好角度，歎了口氣，一把接過：“我幫你拍。”

“啧啧啧。”

就在他們不遠處，一位穿着深藍連衣裙、帶着寬大墨鏡的人，悄悄目睹了剛才的一切。

走馬觀花逛完，在回程的車上，夏霖翻看着剛才的照片，發現自己表情比在綠洲拍的視頻裡僵硬不少。

這趟有點浪費，真想心情晴朗的時候再去一次。

夏霖這樣想着，收起手機，望着夕陽：“這趟你白跑了，機票住宿錢都浪費了。”

見他不吭氣，又說：“你還是簽字畫押吧，說‘本人曹宇青不繼續深造、直接就業，絕對不怪夏霖女士’。”

曹宇青樂了一下，讓夏霖有些不快。

“你想讓我簽，我就簽。”

他瞟了夏霖一眼，說得漫不經心。

夏霖歎了口氣：“你果然還是不懂……”

她發現，這人壓根沒打算讓她擺脫，完全不打算解綁。

但她已經不想再說什麼。

中午坐車過來，随便吃了頓午飯，在水族館呆了一下午，身邊還跟着這麼個人，她累得開始閉目養神，用裝睡來拒絕對話。

曹宇青盯着身邊人的睡顔，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