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搭在浴巾上,一臉難色,注視着剛換下來的衣服。但無論如何,都不想讓剛清洗幹淨的肌膚被它們污染後鑽進被窩。
于是心一橫,用浴巾仔仔細細裹好自己。
這裡是南島,遍地比基尼,比裹浴巾露得還多。
——她這樣說服着自己,然後仔細辨認了外面沒有動靜。确認喬光還沒回來,才扶着浴巾,旋開了衛生間的鎖舌。
正當她把身子挪出去,大門傳來了金屬摩擦的聲音。
“啊……”
“……”
“謝謝……浴室。”
夏霖捋了下頭發,便不慌不忙回了房間。
衛生間離次卧無非幾步的距離。
但既然已經和喬光打了照面,夏霖便沒有選擇“三步并作兩步”。
她不到一秒便做出了這個決定——因為不願被喬光壓一頭,所以下意識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狼狽模樣。
反正浴巾很厚,很大,裹好後看不出什麼,直接這樣大方打招呼才最體面——盡管這種情況本身就稱不上多體面。
總之,夏霖不覺得這是一件大事。
盡管有些難為情,但根本算不上“夜深人靜時被迫想起的尴尬場景”,頂多讓别人尴尬。
對方畢竟是喬光。熱帶海邊生活的人,平日早就看慣大片皮膚了。
就算真的讓他尴尬了,夏霖也覺得是自己扳回一局。
這樣想着,夏霖躺在床上,嗅着不知從哪散發的天然木香,神清氣爽進入了夢鄉。
“……”
喬光留在客廳,随手擺弄了一下花瓶,視線繞着家具胡亂轉了一圈,便搖了搖頭,轉身去洗漱。
-
“一份翡翠蜜瓜飲,一份香草玫瑰冰淇淋。”
沖浪節,喬光和夏霖一大早就帶着準備好的食材、工具前往攤位。
不知名的快節奏流行曲,遠近交織,就像心跳,和嘈雜人一起維系着沖浪節獨有的氛圍,讓夏霖想起兒時在遊樂園:不同項目的廣播和音樂哪怕風格迥異,在那個場景下也還是那樣合拍。
望着周圍穿着花花綠綠、膚色各異的遊客,再看看眼前五顔六色的飲料,夏霖時常感到頭暈目眩。
太陽灼燒地面的顔色,還讓她想起昨晚的火光。
“一份檸檬綠茶,兩份椰子焦糖冰淇淋,馬上。”
喬光三下五除二配好了茶,将夏霖往旁邊一擠,奪過她手中的冰淇淋勺。
動作輕柔,但帶着不容分說的霸道:“你休息會兒。”
“怎麼。事到如今,還反悔?”
夏霖精神了一下,一個側身轉到喬光方才的位置,好去招呼着絡繹不絕的新客。
她知道,喬光不是想解雇她這個“沖浪節限定臨時工”,但還是不想被看輕,更不想白拿薪水。
“待會兒人更多,讓你養精蓄銳。”
“不差這一會兒。”
夏霖聲音越來越小,底氣越來越弱。但還是撐着疲憊的身體,拖着臂膀,完成着一張張訂單。
好不容易到了正午,夏霖和喬光将行李裝上車,回綠洲午休,并補充食材。
一進綠洲,便被久違的冷氣激起雞皮疙瘩。畢竟這些日子海舍綠洲兩點一線,每次離開空調屋都不超過十分鐘。
此時綠洲也是忙裡忙外。
喬光收拾好,便搶過小蔡的吧台位,繼續忙活。
“你還沒吃飯呢。”
夏霖拿出袁冬提前準備好的三明治,近乎癱坐在吧台裡的小凳子上,啃了一大口,卻分析不出什麼具體味道,隻覺得比往常更好吃一些。
喬光戴上口罩,調着咖啡,顧不上看貓在吧台面以下的夏霖,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像是故意節省能量一樣。
但手上的多餘動作,卻比平時多得多。
顧客,甚至熟客,都大概看不出來異常。
隻不過夏霖拍視頻觀察了太多天,不難發現喬光的疲憊——但也比她強多了。
不得不感慨自己和他人的體力差距。
夏霖幼時體弱,很長一段時間身高體力都比不過同齡人。
哪怕青春期後身高暴漲到平均線以上,也稱不上高個,而且依然瘦弱。
對比同齡人,夏霖總占下風;對比喬光這種身體健康、看起來連運動也十分擅長的青年男性,體力上便更無可比之處。
她懊惱地啃着三明治,想象着食物轉化成能量的過程,也不再跟方才那樣搶着幹活,因為現在去也是幫倒忙。
當下這個狀态,補充體力是最好的選擇,更何況還有下午的下半場。
但還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夏霖就了口檸檬水,又盡全力啃了一大口——盡管在大多數人看來還是那樣斯文,便拿出手機,合嘴咀嚼着打開視頻軟件。
剛點亮鎖屏的瞬間,夏霖便被這鋪天蓋地的消息提醒吓得停止了一切動作。
兩秒後,便加緊吞咽着食物,顫抖着滑開鎖屏,拼命回憶着過往發布的内容。
是自己哪句話講錯了?
漏給哪位顧客打馬賽克了?
自拍那段被罵多餘了?
夏霖剛升大學時發現了一個規律——成功自媒體賬号,往往離不開露臉的本尊,因為物品給人的印象遠沒有人本身來得直觀。
所以她傳了幾個視頻後,便開始露臉,但還是戴着口罩,而且刻意梳了個平時根本不梳的緊巴巴馬尾辮。
從解開鎖屏到打開軟件,短短幾秒,卻那樣漫長。
夏霖剛“石化”,喬光就察覺到她不對勁了,但還是沒多問一句。
嗖!
然後就被夏霖突然起身的風聲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