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虞雙眼格外幽深銳利，令人隐約有種被惡狼盯住，随時會撲過來撕咬的錯覺。

“這是羌戎軍中，不是甯朝後宮，沒規沒矩，成何體統。”

越離目光暗了暗，坐回謝長虞身邊攬住他的脖頸，唇邊盈起笑意，聲音意外地順從：“那謝将軍破個例可好？”

謝長虞擡手鉗住越離的下颌，指腹一寸寸磨過那張溫潤的臉。

明明是充滿暧昧意味的動作，可他眼底凝聚的冰寒，勝過冬季的雪山，硬生生讓越離明白了對方正在審視着自己。

“看你誠意。”指腹的厚繭抹過嫣紅的唇，而後停留了幾秒。

謝長虞唇角微勾，森冷之氣若春風化雨，冰雪消融。

風頭如刀面如割。

短短一時辰，外間的雪就積了一尺厚。越離頂着風雪原路返回。

走過一段平闊路，再拐兩道急彎後，放眼望去仔細分辨，就會發現一片零星的氈房。

其中最大的那支褐色氈帳，就是曾經的甯朝四公主，如今的羌戎王小妃穆蘭因的住所。

兩年前，羌戎主将謝長虞引兵踏破郢都，郢朝君王葬身大火，太子率領一衆散兵遊勇倉皇南逃，羌戎不費吹灰之力便拿下郢朝半壁江山。

消息傳進長安後，甯朝皇帝吓破了膽，忙不疊地準備賣女求榮，但是放眼後宮——

大公主是中宮嫡出，二公主母家顯赫，三公主的母妃趙氏聖眷優厚。

唯有四公主穆蘭因是個方便拿捏的軟柿子。

羌戎對他們并不熱絡。

甯朝皇帝用來求和的棋子而已。

兩國聯姻，結永世之好，虧甯朝說得好聽。

賣閨女換和平，姓穆的老東西真是連臉都不要。

先王成婚的那晚，也是這樣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

風聲，雪聲，是最好的掩蓋。羌戎最小的王子選擇在這一夜起兵謀逆。

鮮血染紅草地，鐵騎踏碎無邊夜色。

越離還記得那時外面喊聲陣陣，到處都是厮殺聲，馬蹄聲，還有他聽不懂的羌戎話。

帳篷上隐約可見接二連三的身影匆匆掠過，血腥味透過厚重的門簾，清楚地讓所有人明白外間情勢的嚴峻。

跟随而來的侍女抱成一團低低地哭，連侍衛都慌了神，個個滿頭大汗，嘴唇發白。

他們已是刀俎下的魚肉，隻能被迫在這等着未知的命運降臨。

越離滿心忐忑，提劍擋在的穆蘭因身前，一夜又一夜過去，外頭喧鬧又歸于平靜，然而始終沒有羌戎人來通報，他甚至疑心羌戎族已經将他們給忘了。

直至第三日，雪已經停了有些時辰了。

沉重的踏雪聲很快靠近，氈帳被人挑開的刹那，越離屏息凝神，使盡全力朝來人刺去。

謝長虞眉宇微蹙，身影錯開的同時握住鐵劍，手腕稍用一點力氣，就将越離那點自欺欺人的保護殼捏得寸寸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