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洛擡手将臉頰邊的碎發别到耳後,但那幾縷發絲很快就再次落了下來。
——她的頭發太短了,勉強過耳的長度根本别不住,一低頭就又會滑落,不過她也早已習慣。
今天的天氣略顯陰郁,以至于房間内的光線不是很充足,奈洛忍不住揉了揉有些幹澀的眼睛。
她把漫畫放到一邊,然後雙手撐着床鋪,依靠手臂和腰的力量挪了下身體,将床頭的開關打開,燈光總算讓房間亮堂了起來。
隻不過她在不太方便的活動過程中,不小心把放在身旁的漫畫書撥掉在了地上,發出“啪嗒”一聲。
奈洛微微一頓,她盯着床邊那本距離不過短短幾米的書冊,一聲不吭地再度挪動身體,艱難地俯身去夠。
吱呀——
病房門忽然被人推開,緊接着響起驚呼:“哎呀您這是在做什麼?别動别動!讓我來吧!”
一個穿着護工服的中年女人小跑進來,輕松地把書撿起來遞給她。
奈洛胸口起伏,稍微喘着氣,仿佛很累一樣,她沉默了一下,稍微抿起嘴角:“謝謝,你是……?”
“姜知暮小姐是吧?我是你的新護工,叫我張姨就成,”女人順便解釋着,“之前的王姨回家帶孫子不幹了。”
奈洛的眼睛裡沒有多少波瀾,她“嗯”了一聲表示了解。
張姨對她道:“小姐,您的按摩時間到了,我這就開始了?”
奈洛挪回原來的位置,有些無所謂地點頭。
征得她的同意後,張姨就将她身上蓋着的被子掀開,有素養地不說一句多餘的話,直接手法熟練地開始幹活。
奈洛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萎縮變形的雙腿,它們因為常年不見光亮而顯得異常蒼白,不管被怎樣對待都沒有半分感覺。
她将目光轉向窗口,呆呆地望着昏暗的天空,有隻白鳥一閃而過,還沒等她多看兩眼就飛得不見蹤影。
畢竟是第一次見面有些好奇,張姨不影響手藝地悄悄打量自己的客戶,久病在床的女孩其實長得很出彩,眼睛又大又圓,鼻子小巧,臉型流暢,隻是她太過瘦弱憔悴了,漆黑的眼睛仿佛一潭死水,整個人的氣質沉悶而憂郁,因此才讓一切都顯得黯淡。
唉,年紀輕輕的,可憐呐。
張姨收起各種心思,專心做事,結束後道:“我去給您打點熱水喝啊。”
她拎着暖壺出去,恰好碰上了過來查房的孟醫生——這也是奈洛的主治醫生。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面帶笑容,溫和地詢問:“小暮啊,這些天感覺怎麼樣?身體層面我比你清楚,你說說心情還好不?”
孟醫生從她出生開始一直負責到現在,确實要比她自己都了解她的身體。
奈洛說話輕聲細語的:“嗯,還好。”
“那個……真不難過了?”孟醫生有些小心翼翼地進行關懷。
除了天生的基因病以及各種并發症,這孩子之前一直是重度抑郁,後來是将一部漫畫作為精神寄托才有所好轉,但前幾天她似乎看到漫畫裡的某個角色死亡,結果就像支柱崩塌了一樣,她的病情瞬間加重,又出現了自殺傾向,最近才平複下來。
奈洛沉靜地撫摸着漫畫封面:“因為……‘他’才是真正失去親人的那個人,但他還是重新振作了起來,所以我也要像他一樣打起精神,努力活下去……”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生命到底意義何在,但是……或許有一天會得到答案。
孟醫生聽她這樣說高興極了:“對嘛!就該這麼想!”
雖然聽不懂她說的都誰是誰,總之結果好就行了。
孟醫生安心地離開病房。
枕頭旁還放着一堆不同卷的單行本漫畫,奈洛翻開書頁,繼續沉浸在她所喜愛的世界裡。
不知過了多久,從門口傳來對話:“……我提進去吧,你先不要進來。”
接着又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奈洛不禁轉頭看去,認出了對方:“……沈阿姨。”
是媽媽身邊的生活助理。
穿着一身西裝的沈助理走進來,順手把暖壺放下,拽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邊:“小姐,夫人和先生托我把生日禮物帶給你。”
她很利落地從包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送到她手中。
摩挲着盒子的絨質表面,奈洛張了張口,低聲道:“爸爸媽媽……不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