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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玉書隻覺得嘴裡的東西紮人得很。
他想不出是什物,心裡就愈是又氣又惱。
且。她自己忽然冒出來,還怪他被吓到了?
隻是在他還浸于疑惑之時,她又将一袋東西塞到懷裡來了。隻聽她幽幽開口:“給你的。”
紙袋不大卻沉甸甸的,隔着薄薄的紙袋,甚至都能感受到裡頭物事的紮手。
顯然,褚尋桃沒有半點解釋的意思。
斜着眼睛睨他,甚至眼神都是不悅的,談不上好顔色。
尋桃本懶得理他,若非覺得他可憐,她才不會有什好東西都給拿來。反正,一個下等太監,死了都沒人記得。
思及此,她斜過眼睛,隻見那宮監眉眼微垂,将那顆從口中取下的荔枝納在掌中把玩着。
大抵,是不知曉這是吃的?是以,她又道:“好東西。”
不過,她自然不是特地拿荔枝給他來的。
尋桃目光未在果子上停留,而後收回視線,“前日叫你寫的字給我看看。”
說到此,顔玉書卻不大鎮定了。
心底隐約生出不好的預感,背于身後的左手更是下意識捏緊了藏在背後的冊子。
他開口,嗓子似乎都有些發顫:“不如,改天?”
“改天你個大頭鬼,叫你給我你給就是了。”
言罷,見他還沒個反應,稍微軟了語調,她又道:“我又不說你。”
經一番糾結,他才磨磨蹭蹭的将冊子遞上前去。
尋桃垂下眼眸一瞥,便擡手來接過了冊子翻閱起來。
她覺得她都要看瞎了。
小不伶仃的字眼,尋桃瞧得心底是愈發郁悶。
她半天尋不着言語,方欲開口言語又凝滞唇邊,良久,才斜斜睨他一眼:“不想寫直說便是,何苦拿這黑框子敷衍我?”
“我沒有!”眼前人眼眸一瞪,倒答得理直氣壯。
“那你說為甚寫成這模樣?”
“……”
他默了半瞬,緩緩吐出一句話來:“寫小一些省紙。”
他反複将名字練了好些遍,到底,越瞧越覺着沒個正形。廢了幾頁紙,又覺着浪費心疼,是以他撂下筆去,可卻又覺得煩悶得很。
終了想出個法子,就是将字往小的寫……
亦或許,當真如初所說。
他本就沒念書的天分。
當初上了學堂,也大抵是白花了銀子。
可他總是不甘心的。
是以,隻要一得了空閑,他就練,褚尋桃來前也在練,隻是練锝太投入了被她吓得險些魂都要飛了。
“你……”
方起了個頭,尋桃又話語一滞,一時間尋不着言語。
誰曾想,他還有這想法。将冊子扔至桌案上頭,她才悶聲道:“你不必節省這一些沒必要節省的,寫就是了。”
“嗯。”他颔首應答,折身去放手中油紙袋。
“你吃過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入耳,是叫人一頭霧水,尤其是顔玉書。他動作一滞,繼而轉身朝她望去,這時,她才補充道:“這叫荔枝,你吃過荔枝嗎?”
他生于北方,長于北方。
先不提兒時家中環境算不得好,這一年到頭,村裡也見不上幾個生面孔的人,偶爾有商隊過路,也是去往江南做生意的。
思尋了會兒,他緩慢地搖了搖頭。
尋桃暗自歎了口氣,說不上甚滋味,隻是忽憶起那句諺語來。
同人不同命同傘不同柄。
收回思緒,她探手,從油紙袋裡拿來一顆,“這是今早聖人差人送到長康宮來的,還新鮮着,因聞起來會有股淡淡的桂花香,是以我們那都喚它桂味。”
而後,剝了殼送至他唇邊來。
小嘗一口,入口是冰冰涼涼,帶着荔枝的清甜及特有的淡淡桂花香味,汁水豐盈唇齒留香。桂味的果殼是豔麗的紅,納于手心時有些微的刺手,但核小肉厚,口感清甜果肉甘美,便頗受喜愛。
于這炎夏裡,仿若渾身都沁了涼意。
“甜吧?”少女嗓音清冷,安靜時眉眼間盡是淡淡冷意。
今日,反應似乎出奇的遲鈍,他緩慢地颔首,而後,目光落到她擡起的手上。蠟白的果肉缺了個小口,透明的果汁順着少女瑩白的指尖蜿蜒而下。
見她垂下眼睑輕瞥一眼,而後,指尖送至唇邊,将沾上的果汁吸吮幹淨。
末了,又去了果核,再将果肉送到他嘴邊,“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