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望今天穿了一身竹色的暗紋紗衣,頭上戴着一個竹紋玉冠,六月的陽光直愣愣的照下來,青竹色襯得白皙的皮膚泛起珍珠般的光澤。
趙晗不認識崔望,但見到崔望看見姜嫚出來行了叉手禮,意識到兩人認識便禮貌的請姜嫚留步,自己帶着婢女走了,姜嫚見到眼熟的崔望,這次先點頭微笑,目送趙晗走到拐角才轉身笑着問:“崔錄事今日休沐是過來買書還是買紙筆?”
崔望略後半步跟在姜嫚身後,見到姜嫚側頭對着自己說話,他一手撥開書肆半挂着的紗幔,一邊微笑回答:“也是也不是,一是來結畫稿和書稿的款,二來看看有沒有新的話本。”
姜嫚聽他這話,略吃驚的停下腳步,崔望時刻關注着姜嫚的動作,見她一停,他立刻停住,但又微微側過身子遮擋身後其他人若有若無的視線。
“說起來也是我與這書肆有緣,奇異志我拿去好幾家書鋪都不願收或者壓低買斷價格,隻有這家的掌櫃慧眼,也願意與我分成。”
姜嫚看他唇紅齒白的說着話,被紗幔遮擋的陽光弱弱的打在他有棱有角的眉目上,明明是一個愛好書畫的書生,卻又從他的幽深的瞳孔裡看到他在文字裡舒展的傲氣和霸氣,一個人能展現兩種不同的氣質,這讓姜嫚有些好奇。
書肆大堂即便是被紗幔遮擋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姜嫚帶着崔望走到後面自己的書房,胡掌櫃聽到崔望過來結款忙把一早準備好的東西帶到姜嫚這,見到崔望在姜嫚的茶台便潇灑自如的煮水洗茶,行雲流水的動作讓人把外頭的燥熱一洗而空。
胡掌櫃見到姜嫚在裡頭收拾書案上的書稿,自己一撩袍坐在崔望的對面,崔望倒上一杯茶,金紅色的茶湯配上天青色的茶盞,上好的汝窯出的茶盞端起來似乎還能聽到細碎的冰裂聲。
胡掌櫃一直負責書肆,常年和文人墨客打交道,再不通文風怎麼也被熏陶出來一些,何況他本來就是,輕啜一口香茗,見崔望不着急跟自己對賬,他也就是不是寒暄幾句。
姜嫚收拾好東西,拿來一些新烘焙的花生芝麻酥過來,見胡掌櫃和崔望兩人聊到最近的一些書籍上,想着趙晗的書稿,她心裡有了想法便就問了出來。
“我有一友人,平素最愛研究史書佛經,最近她有一卷關于前朝的石刻與史書結合的故事,我想請崔先生看是否能根據這些書稿做畫,石刻的自可臨摹,但有些故事裡的人物估計需要先生參考史書做調整,不知道先生是否能答應?”
崔望沉吟一會,姜嫚看着他斂目思考的樣子,拿過爐子上咕噜咕噜響的熱水導入單把茶壺裡,再素手給崔望的茶盞添上,崔望瞧着晃眼的柔荑,聽到姜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知道先生在大理寺差事忙,但也是看到望舒公子的畫藝才厚着臉皮請求公子幫忙,着實是這書稿寫的确實好,好稿子自然要配好畫稿,還望望舒公子能幫我。”
崔望聽到“望舒公子”四字,眼裡含着驚喜的看向姜嫚,就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隻一個照面,就把他的心思抓住了。
胡掌櫃是這兩個月才真正接觸崔望這個望舒公子的,以前崔望都是讓自己的小厮過來送書稿,畫稿是以友人的名義讓他大哥的小厮送過來,沒想到不僅崔望自己跑過來跟他結款,現在發現兩人是一個人,這樣可是省事許多。
“先生畫技了得,觀察力注意力也強于其他人,雖說我們書肆有些大材小用,但若是書籍讓先生的文筆畫技流芳百世,那也是一種幸事,您說呢?”
崔望能說什麼,他什麼都不說隻能點頭,胡掌櫃瞧見崔望的眼睛自從姜嫚過來後就沒移到過自己這邊,心裡也有猜測,索性外頭夥計找自己,他把賬冊和錢袋放在一邊就告辭到外頭忙。
姜嫚把碧珠喚進來添水上茶點,自己與崔望聊了好一會,才接過碧珠包好的茶葉遞給崔望,“看到先生愛喝這茶,我包了一些,喝完了再過來拿。”
崔望把錢袋随意往袖袋一放,雙手接過姜嫚遞過來的茶包,恢複過來竹子般清雅的人用最好的微笑道謝,約好下次見面看書稿的時間也不讓姜嫚送,自己就從側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