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滿。”
“林之渙,我還沒聽過你叫我另一個稱呼。”
林之渙愣了愣,他雖猜出江滿已經知道所有,但沒想到他會忽然這麼直白地講出來。
“我記得以前你和我講過你的故事。”
他半撐着上半身往後靠,手肘發麻的瞬間,林之渙一步邁上前抓住他幾乎傾倒的身體。
“謝謝。”江滿說。
“是夢見的嗎?”
“知道了些那個世界的十歲的我的事,再聯合當初你給我講的那個故事,能猜個大概。”
“所以不想治?”
“他也沒治好。”
“時代不一樣了……”林之渙的視線落在留置針上,下一秒又移開,“說不定呢。”
“好。”
江滿意外的配合,林之渙眉心跳了跳。
“怎麼了?”
病床上的人彎着嘴唇朝他笑,“我仔細想了想,其實你們說的沒錯,十年前做不到的事,現在說不定真的是有希望的。”
“喂。”江滿朝他眨眨眼,“你現在這副表情是什麼意思啊?不是說想讓我治病嗎?”
“沒有,我隻是……”林之渙頓了頓,“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江滿的表情僵在臉上,似乎又回到了幾天前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無論我最後怎樣,都和你江渙、林之渙沒關系。”
話音剛落,他的神色又重新柔下來,“知道了嗎?弟弟。”
林之渙終于扯出一抹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所以你們以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和現在大差不差。”江滿靠在枕頭上,似在回憶,“生病,進醫院,确診,媽媽暈倒,他們散盡錢财為我治病,最後無功而返。然後在最絕望的時候選擇那條不得不的路,緊接着我就死了。”
林之渙抿抿唇,有些不滿他在病房内輕易提到這個字,但終究沒說什麼。
“她很愛你。”
“和我講講你們的故事介意嗎?”
“其實她,沒有對我不好。”
江春晚是江渙曾經一生也想不明白的難題。
這位所謂的母親并不放任自己,但同樣也不管教自己。與其說給他自由,更不如說是一種漠視,一種無所謂。
在知道江滿的存在以前,林之渙甚至偷偷期望過她有一天能像陳嘉衡的媽媽那樣揍自己一頓,但是顯然這也是奢望。
“所以我不恨她。”林之渙說:“我隻是不知道怎麼和她相處,哪一個世界都是這樣。”
“那你現在幸福嗎?”
于是林之渙想到林賢一。
那個總是開着晚燈等自己回家的媽媽。那個總是自己給自己塗指甲,然後問自己好不好看的媽媽。那個讓他不要關心别人,隻記得在乎自己的媽媽。
林之渙低下頭,笑出聲,“現在很幸福,但這些時光更像是偷來的日子,所以我幸福,但也膽戰心驚。”
江滿挂着留置針的手掌輕輕開合,片刻後終于開口:“小渙,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我聽見周措這樣叫。”
“可以。”
“你可以叫我一聲哥哥嗎?”
林之渙不解,江滿繼續道:“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呢,渙若開春冰,超然聽年運。”
“可以叫我一聲哥哥嗎?”
“哥。”他說:“很高興見到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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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側傳來黏膩的撫摸感,昏暗的白熾燈燈光艱難将他從夢中喚醒。
江春晚正坐在床邊死死盯着他,兩側的長發從肩後垂落,最底端輕輕落在他的鼻尖,引得一陣瘙癢。
江渙猛然張開眼,與面前撐着胳膊盯住自己的人四目相對後久久愣神,下一刻他用力推開她。
“你幹什麼?!”
說完後又反應過來房間的簡陋陳舊,意識到自己再一次穿回現實。
被他推開的人背着身坐在床邊,片刻陡然聳動肩膀輕笑起來,“小渙?他們都是這樣叫你的嗎?”
“你……”
“沒錯,你的名字的确是小滿取的,但那又怎樣呢?難道你不更應該在每次聽到别人叫你的時候,都朝上天祈求一次原諒嗎?”
“是你!”江春晚忽然瘋了似的從床上站起來,整個人搖搖晃晃支撐着平衡,右手往前伸指向林之渙。
“是你害死了我的小滿。”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