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钰不禁愣了一下,正欲再問系統,江醒卻換好了衣物走了出來,
“…我…我走了。”江醒提着紙質的手提袋,裡面似乎裝着他的衣物,注意到荊玉看過來的視線,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把,東西都收好了。”
這句話的意思似乎是讓荊玉放心,什麼事都沒有痕迹,但溫钰看着他,卻覺得此刻的江醒沒了最初那種不堪一擊的迷茫,又或是奮不顧身?
他的身上隻餘下一種平靜。
像是被燃燒殆盡的草木灰,又或是天一亮就消散的螢火蟲,隻微微的發光,早就沒了再将一切都吞沒的,如火般的情緒。
可是。
當草木灰被柴木撥弄開,當夜晚月色降臨河畔——
灰燼堆積的地方會陡然竄起熊熊烈火,而白日消失的螢火蟲則在薄紗般的月色下,嗡嗡閃着耀眼的螢光。複雜多變,脆弱堅毅交織,這些奇異為溫钰塑造了一個荊玉記憶裡并不熟悉的全新的江醒。
溫钰沒有探尋更多,索性收了視線,學着荊玉慣愛的姿勢,坐在沙發上,隻随意颔首,表現得有些不耐煩,“廢話這麼多。”
江醒微微抿唇。荊玉他與往常沒什麼不一樣,脾性一如既往,此前的想法,恐怕隻是自己的錯覺。于是他也不在意荊玉冷漠的回應,可就要出門時,江醒卻猶豫了一下,回頭問,“荊玉你……”
溫钰不明所以,坐在沙發上看向他,卻見江醒複又低頭,戴上了鴨舌帽,站在門口悶悶的說,“…沒什麼。”
而後便走了。
如同一陣風般吹來,又一陣風般的走了。空蕩的别墅,又隻剩下他一人。
挑高窗下,溫钰沉默,看向窗外。
透亮的玻璃緊貼着窗沿幾乎覆蓋了一整面的牆,外面的景象一覽無餘,繁花似錦的花園,綠意深深,但更深處怕是連陽光也照不到。幽幽小徑掩在翠色下,人迹罕至,倒像是條小蛇被生生咬斷似的,莫名消失。
仰頭,如爆漿柿汁般的陽光淌落了他一臉,溫钰迎着光線閉上眼睛,于是那些沙海般的沉默,好像從他的臉上逐漸流溢在空曠的别墅内。
…像是被淹沒,被囚住,他孤獨的置身于此,等待着下一人的來訪。
01系統見此不禁皺眉,想要問點什麼時,溫钰卻已起身去了樓上。
01系統有些憋屈,它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剛剛宿主坐在那,内心不知道在想什麼時,總感覺他的靈魂黑得不是那麼好看了。01系統雖是系統,但也沒那麼高大上,無法讀心,自然難以明白溫钰的内心,它隻是覺得,那種感覺讓它不快,讓它難以言喻的難受。
它可是惡意系統!一切讓系統難受的東西,自然就是人類以為的“好東西”,“好情感”!它精挑細選的宿主怎麼能有那些東西?!可真要系統主動問溫钰,系統卻又不知道為何自己問不出口了。
…總歸逃不了他前世的事。01系統自我安慰般的想。任何一個機器人都有無法正常工作的故障時候,況且現在宿主他也沒出故障,回憶回憶過去,不影響自己接下來看戲,管那麼多幹嘛。
01系統的想法,溫钰自然不知,但誠如系統所想,他那時确實在想自己前世的事。
那時候的他還小,還是不被關注的庶子,和其他庶子庶女一樣被大人們圈養在大院,某天,他看着四方四正的天空,沉默的意識到自己恐怕就是夫子嘴裡的井底之蛙。
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每逢族人來挑選,小小的溫钰内心都無比激動的想,說不準自己會被選出來,然後逃離這四方四正的深院。
但事實上,在家族的那群庶子女中,溫钰不聰慧,也不出衆,便是勤奮刻苦比得上許多人,但天資在那,他仍然被夫子不鹹不淡的評價一句,“平庸至極。”
所以那時的他,到底臉上是寫着怎麼樣的蠢笨,才會被挑中,成為傀儡般的家主呢?
看着被打掃幹幹淨淨的房間,整齊如同從未動過的布置。溫钰沒來由的想,大概是…他如現在的江醒一樣,謹慎細微,會看人眼色。
江醒走了一截路,便在路邊等車,更準确的說是在等人。
何故他雖慣來守時,但也不是沒有遲到的時候。很不巧,今天他又遲到了。但江醒無所謂,畢竟此前餘韻還在,腦海靈感不斷,自然心情不錯,對何故的遲到沒什麼表示。
上了車,江醒拉開遮擋闆,掏出一根細煙,就要點,卻被何故制止。
“安全帶沒拉。”何故笑眯眯的幫他拉上,從善如流的從他手裡抽出煙,又放了回去,“感覺怎麼樣?”
他的視線飛快的瞥了眼被江醒藏在側面的手提袋,語氣卻含笑,“荊玉他……”
“就那樣,别問了。”江醒皺眉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