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賓樓三樓走廊盡頭那個房間,屋内的書架上有一個機關,機關後面是一間密室。全城搜捕的時候,我就是在那裡住的。知道我被抓,齊谌一定會想辦法毀掉證據,你們一定要搶先找到。”
淵柔聞言點了點頭,繼續問:“你所說的證據,究竟是什麼啊?”
陳複行啞聲道:“有賬本,還有我們通行各處的路引等物。密室内書架上的《金剛經》是空心匣子,裡頭裝着齊谌為我們作亂購置刀劍、收買官員的暗賬。”
“時辰到了!”門外忽然響起獄吏的喊聲。
令儀扯了扯淵柔的袖子,示意她該走了。淵柔想了想,還是把那枚銅錢塞進了陳複行懷中,然後跟着令儀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她與陳複行視線相觸刹那,又迅速地彈開。可是一瞬間的交流,已經足夠他回味很久。
他聽着她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大門關上,一切重歸沉寂,空氣中惟餘眼前火盆中的“噼啪”聲響。
他閉上眼睛,再睜眼時,眼中的哀憐已經盡數化作刻骨的詛咒。齊谌如此歹毒,聽到他被抓的消息,隻怕已經開始銷毀證據、伺機滅他的口了。
到上堂受審之前,他一定要凝神戒備,防止着了齊谌的道。
下朝後,齊谌無暇和人寒暄,快步趕往鴻賓樓,命令掌櫃轉移關鍵證物,并毀掉通往密室的機關。陳複行知道他太多秘密,他必須趕在頭裡把一切處理好。
之後,他又命鴻賓樓的夥計阿敬去獄中毒啞陳複行。阿敬剛走到大牢門口,就撞見令儀和淵柔從裡面走出來,連忙躲到了一旁。
待她們離開,阿敬才走了進去。他掏出一錠銀子,說明來意,獄吏掂了掂手中的銀兩,歎道:“這個亂黨可真是個香饽饽,今天來找他的人都排上隊了。”
阿敬眉心一動:“我剛才看見程家的人從這裡出去,難道也是來找他的?”
獄吏眼中流露出一絲貪婪的光,嘴上卻道:“人家是來探望誰的,本吏不能說。信譽毀了,以後誰還來找本吏辦事呢?”
阿敬暗暗冷笑,又掏出幾兩銀子:“大人請放心,我一定不會告訴别人的。”
獄吏神情松動,輕輕撓着下巴,猶豫着道:“這個嘛...”
待阿敬繼續掏出銀子,獄吏喉結滾動,臉上現出狂喜之色,盡數攏入懷中:“程家大小姐說是來送斷頭飯的,他們在裡面說了一會子話,就把食盒原樣拎回去了。”
“有人聽到他們在裡面說什麼了嗎?”
獄吏搖搖頭,谄媚地陪笑道:“本吏要是事事都讓底下人留心,連人家說什麼都要偷聽,您能放心嗎?再者聽了人家的秘密,本吏還有活路嗎?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阿敬笑了笑,随着獄吏的指引,向牢房深處走去。隻要程家人見過陳複行,不論他們說了什麼,他相信齊谌都會想好應對之策,并借機大做文章的。
獄卒已把陳複行拖回牢房,用鐵鈎穿過他琵琶骨上的傷口,重新把他釘在牢房的牆上。血迹斑斑的鐵鈎穿過他傷處時,他悶哼一聲,額頭現出豆大的汗珠,那疼痛自不必說。
阿敬捏緊了鼻子,也擋不住那股沖天的血腥氣。待獄卒走後,他打開食盒,端出酒菜,送到陳複行嘴邊:“四殿下讓你放心,他一定會救你的。我已打點過了,他們等會兒就會把這鐵鈎去掉。你先吃頓飽飯吧。”
陳複行擡起混沌的雙眼,視線慢慢聚焦在他臉上:“四殿下會救我?我不是沒見過被他利用過的人是怎麼死的,你想诓騙我,還不如說是别人派來的。”
阿敬強笑道:“不會的,那些人對殿下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可是你不一樣。你有手段,有武功,又認識那麼多江湖豪傑,四殿下除掉你,對他有何益處?”
陳複行冷笑一聲:“你隻是個小喽啰,不是他的親信,你知道他為什麼派你來嗎?不是因為别人有更重要的事做,也不是因為你辦事得力,而是因為一旦事發,他能輕易舍棄你,而不用玷污了他自己。”
他說完這番話,牽扯得傷口一陣陣的痛,便住了嘴,隻顧着喘粗氣。阿敬見說不動他,隻得先叫獄卒除下鐵鈎,把酒倒在他傷口上消毒,再取出傷藥給他敷上。
那傷藥冰冰涼涼的,稍微緩解了他的痛楚。陳複行緊皺的眉頭漸漸松開,見他遲遲不肯離去,索性閉上眼睛假寐。
阿敬喊了他幾聲,始終沒有得到答複,眼珠一轉,道:“我剛才在外面看見程家的人了,她們也是來找你的嗎?”
陳複行緩緩睜開雙眼,冰冷的眼神刺得阿敬心頭陣陣發寒:“程家的人不過是來套我的話罷了,你以為我會說嗎?”
阿敬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陳複行卻轉過頭不再理他,一時間氣氛越發焦灼。阿敬用指尖在酒壺邊緣摩挲着,耐心到了極限,眉間便染上了一抹戾色。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僵持不下之際,他忽然捏住陳複行的雙頰,将酒液灌進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