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詢慢慢把架子上另一本書遠遠抛了出去,趁着那人注意力被轉移過去的工夫,他躲到了另一個櫃子後。
随着對方的步調,他身上環佩相互撞擊的聲音聽着越發耳熟:“奴才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又不會殺了殿下,你到底在怕什麼?”
齊詢啞然失笑,他走到哪,這聲音就響到哪,難道不是給自己的提醒嗎?
“今天的事,奴才不會禀報主子的。夜闖通政司偷檔案,說出去不是連自己也暴露了?”
齊詢屏息貼住冰涼的木櫃,聽見對方的聲音在不遠處驟然停住。
他背後冷汗直冒,月光從窗外射入,将來人腰間的配飾映得忽明忽暗,和雲雁身上的玉佩赫然是同一個。
齊詢悚然一驚,早聽說雲雁有個哥哥在蘇家當差,不意在這個狹小的倉庫冤家路窄。
雲雁因齊詢被皇帝杖斃,對方肯定不會放過他,方才那些話不過是為了迷惑他而已。
蘇家派這人來偷欽天監的檔案,他卻分明是要趁機殺自己滅口。
齊詢一鼓作氣,推開離他不遠的窗子翻了出去。那人眼前一亮,跟着他跳出窗子:“原來殿下在這裡!”
齊詢一路奔逃,對方卻緊追不舍,向他肩頭抓來,一出手便淩厲無比,顯然身上有些功夫。
齊詢轉過身,避開對方橫掃的腿風,旋身擊出一拳。那人獰笑着格擋,左臂從肋下反折擊出,直襲他丹田。
在齊詢閃身躲避的時候,懷中露出檔案的一角。那人一眼看見,攻勢越發猛烈。
“你想給雲雁姑姑報仇,也要想想蘇家吧!”
對方聞言一愣,片刻的思索過後,眼中戾氣更重:“如果殿下死了,誰知道今夜發生的事?”
齊詢抓住這電光石火間的破綻,雙拳打向他咽喉。
“同樣的道理,我若殺了你,别人也隻會知道今晚來偷東西的人是你。”
那人搖搖頭:“奴才相信殿下不會髒了自己的手。”
“誰告訴你不會?”
齊詢眉頭微皺,變拳為掌,一掌拍向對方天靈蓋。那人頭骨“咔啦啦”應聲碎裂,倒在了地上。
齊詢看着他的屍身,長長歎了口氣:“這可是你自找的。”
皇後晨起,就得到齊詢一夜未歸的消息。她揉了揉眉心,語氣中有幾分疲憊:“他已經在那任職兩個月了,哥哥還是沒有把證據銷毀嗎?”
二十年前,蘇家還能在欽天監安插眼線,篡改天象記錄,後來全都換成了皇帝自己的人,竟然連證據都要派人去偷才能拿到手了。
茗繡眉間浮上一絲擔憂:“蘇家派的人也沒回去,會不會撞上三殿下了?”
皇後将茶盞重重擱在案幾上,長長歎了口氣:“他們派誰不好,偏要派雲雁的哥哥。那人意氣用事,怒氣一上頭根本什麼都顧不得。”
“他身手好,萬一遇上别人,可以輕松脫身,沒想到正撞見三殿下。”
皇後的眼神驟然變得狠戾:“他得到證據,一定會交給蘇文卿。讓人盯着,看準機會偷回來。”
她沒有想到,齊詢處理證物的方法更為粗暴直接。
當第一縷天光照在齊詢身上,他慢慢睜開眼,伸展了一下四肢,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昨夜在宮門下鑰前,他就已經住進了客棧,夜裡才偷偷潛出去取證據。
離開前,他命人端茶倒水,和小二大吵一架,意在加深他們的印象。夜裡回來後,他又制造了很大聲響,把旁邊屋子裡的住客都吵了起來。
就算皇後問起他為何徹夜不歸,這些人也會證明他當時根本不在通政司。
此時,也許同僚們已經發現那個小偷的屍身了吧。
當齊詢姗姗來遲,通政司倉庫門口已經聚集了許多人。一位同僚用胳膊拐了一下齊詢:“你知道嗎?這裡昨天死人了。”
齊詢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是誰?”
“皇後身邊的雲雁姑姑曾有一塊同樣的玉佩,仵作借此推測他是蘇家的人。”
“他為什麼會來這裡?”
“他手裡攥着一本舊檔,看來是來偷東西的,不小心踩空,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齊詢眼中光芒閃爍,誰都不會想到,他會這樣堂而皇之地把屍體擺在大庭廣衆之下吧。
可他就是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