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櫃台處的夥計卻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抱歉,客滿了。”
齊詢像是沒有聽清,仍是固執地盯着他:“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們的生意怎麼會這麼好。”
夥計表情不變,話中帶刺地回答:“客官是外地人吧?今天是端敬貴妃的生辰啊。”
自從四年前發生了暴亂,齊烜仍會每年在這個日子舉辦慶典活動,隻是參加的人一年比一年少。
令儀看了一眼齊詢,前世這時他們已經成婚。每年到了這一天,他都會想起百姓死前的慘狀,借酒逃避痛苦,對母親的思念因此淡了幾分。
但是今生他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對皇後的恨意已完全消解了他對端敬貴妃的質疑。
齊詢冷冷地道:“我出高價,你們讓出一間屋子給我。”
夥計嘴角一扯:“我們總不能把住進去的客人趕走吧。”
齊詢仍寸步不讓:“我親自去求他們。”
察覺二人僵持不下,旁觀的掌櫃終于站了出來,向齊詢陪笑道:“這夥計是新來的,客官别跟他置氣。早上有客人退房,我帶你們去。”
齊詢一邊跟着掌櫃走上樓梯,一邊打量來往賓客,認出幾個見過的朝中大臣。
他和令儀進了房間,待掌櫃走遠,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老四有什麼秘密,就這麼不願意讓我住進來?”
令儀打開窗子四下觀察,又在屋内牆上左右敲擊,确認無人監視,才拍了拍齊詢的肩膀:“大概是怕他們在暗中密謀什麼都被我們發現了吧!我先出去看看。”
她悄悄打開屋門,踮着腳在走廊上來回巡視了一圈,好幾間房都無人居住。
她貼着房門聽了半晌,也沒聽見任何動靜,就走下樓梯,随手端了個盤子,貼着牆邊留心屋内談話的聲音。
“...聽說你和國公千金走得很近,不是想搭上國公府的勢力了吧?”
令儀聞言渾身一震,全身血液向頭頂奔去。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聲音,是屬于齊谌的。
另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我隻是想調查一下四年前那樁暴亂是怎麼回事而已,外甥為何如此關心?”
齊谌怒不可遏,聲音卻仍保持着表面上的鎮定:“你雖然是母後的庶弟,卻仍是父皇的臣子,怎麼能對我如此不敬?”
對面的聲音仍是懶洋洋的:“外甥還沒當上皇帝呢,就開始對小舅舅擺皇上的架子了,小舅舅好怕啊。”
“看來是大理寺生活太清閑了,小舅舅想給自己找點事做。罷了,本王不和你計較。”齊谌雖然笑着,話音卻透着顫抖,似乎憤怒到了極點。
令儀一直站在門口留心聽他們說話,不提防對面一個侍者迎面走來,向她怒聲呵斥:“你是幹什麼的?”
門内腳步聲同時響起,令儀轉過身,卻見背後也迎上來一個人,與另外兩方成夾擊之勢。
門“吱呀”一聲打開,那個人背對着窗外旺盛的日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仍能想象出他像秃鷹看鳥兒歸巢般看她的陰險笑意。
齊谌揮手讓侍者退下,含笑向她打招呼:“你們回來了?”
令儀冷冷地看着他:“是。”
“你和三哥在那邊過得不怎麼樣吧?”
“‘此心安處是吾鄉’,比起京城,那裡其實要好很多。”
齊谌歪着頭,不解地問:“既然那邊那麼好,你們為何要回來?”
令儀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因為不能把京城讓給你們。”
齊谌的影子向她壓下來,她不想輸了氣勢,奈何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直欲作嘔,隻能步步後退。
她的後背終于靠在牆上,他用手掐住他的脖頸,一點點收緊:“你一次命大,不代表次次命大。在開口之前,想好自己在跟誰說話。”
她的眼角餘光中,來往侍者無一人敢過問他在做什麼,正說明了鴻賓樓是在他掌控之下的。
令儀冷笑一聲,正想伸腿踹他,與齊谌談話的人已走了出來:“乖外甥又在耍暴力啦?”
齊谌忙松了手,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舅舅看錯了,我們是在開玩笑呢。”
那人向捂着胸口喘息不已的令儀微微颔首:“是阮姑娘吧?常聽程小姐提起你。”
令儀理順了氣,疑惑地看着那個如芝蘭玉樹般挺拔、神情卻透着幾分慵懶的混不吝:“閣下是?”
齊谌還未開口,那人已拱手道:“在下大理寺少卿蘇文卿。”
令儀雙眸倏地一亮:“你就是幫柳家翻案的蘇大人?”
她立刻覺得不對勁,皇後庶弟怎麼會為幫柳家翻案得罪皇後的?
齊谌冷語譏嘲:“兩個家族的叛徒,應該有很多話可聊吧?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蘇文卿笑着點點頭:“外甥慢走。”
齊谌胸口起伏不定,一拂衣袖,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