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齊詢正在禁足期間,宮門由侍衛總管趙健把守。他聽說淵柔要進去看望齊詢,凜然作色道:“不得皇上或皇後的号令,我們不能讓姑娘進去。”
淵柔道:“四殿下已經允準了,侍衛大哥就讓我們進去吧。”
趙健卻渾然不在意:“四殿下的話不能作數。”
淵柔以為侍衛是齊谌的人,見此情形,隻當他存心試探,便耐心解釋:“我們不進去,怎麼勸說三殿下去柳州呢?”
趙健昂然回答:“在下隻知職責所在是守好宮門,其餘一概不管。”
淵柔凝視着他嚴肅的表情,這才相信他的反應不是作僞,便伸手入懷掏出銀子,遞到他手中:“煩請侍衛大哥通融一下,我們實在有很要緊的事要找三殿下商量。”
“姑娘請自重,出了事不是頑的。”趙健手向外一揮,銀子在地上“骨碌碌”滾出好遠。
淵柔強行壓下急躁的情緒,蹲下身撿起銀子,思忖為今之計隻能是去求皇後了。
齊瑛擋在淵柔身前,厲聲怒斥道:“你這人怎麼這麼死闆?靖國公千金和本公主都在這裡了,能出什麼事?”
趙健冷笑道:“要不是有臣這麼死闆的人來守宮門,公主安危誰來保證!讓那起子一見銀子腿就發軟的夯貨來嗎?”
他轉過臉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淵柔:“原來你才是程家大小姐,那麼上次那人是誰?卑職破過一次例,皇後已經不滿,以後卑職隻聽皇後号令!”
淵柔聽他話中大有深意,無暇與他争辯,和齊瑛對視一眼,二人舉步欲行。
正在這時,雲雁遠遠自長街另一頭走來,身上環佩輕響,發出悅耳的鳴聲。
她走到那侍衛跟前,舉起皇後令牌:“趙大哥,皇後娘娘顧念三殿下安危,特特請這兩位姑娘進宮勸說三殿下,請大哥通融一二。”
“皇後娘娘果然仁德。”趙健聞言感喟不已,開了宮門讓淵柔和齊瑛進去。
淵柔深深地看了雲雁一眼,見她一副若無其事的神色,方知齊谌的謀算,皇後已心知肚明。
但趙健隻聽皇後号令,卻視齊谌如無物,又實在奇怪。
齊詢禁足已有一段時間,宮内灑掃諸務卻未荒疏。宮女内監各司其職,秩序井然有條,一見便知掌事宮女玉衡是個極穩妥的人。
待那張俊美無俦的容顔映在她眼底,淵柔的心“撲通”狂跳起來。
她本來永遠不想再見到他,不想卷進他與令儀之間的事。可是為了那個冤家,她還是來了。
齊詢擡起那雙死水一般的眼睛凝注在她臉上,聲音沙啞,顯得疲憊不堪:“你來幹什麼?”
齊瑛疑惑道:“你們認識?”
齊詢毫無波瀾的語氣透出幾絲譏諷之意:“托某人的福,與程小姐有過一面之緣。”
淵柔定了定神,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齊詢扭過頭,毫不在意地道:“她的事和我無關,你不必求我。”
“那你上次為什麼會問她是否安好?”
就像是久未愈合的傷疤又被人狠狠劃了一刀,齊詢驟然擡起眼問淵柔:“你怎麼會知道?”
齊瑛默默舉起了手:“是我讓她告訴阮姑娘的。”
齊詢臉一沉,呵斥齊瑛:“誰讓你多事的?”
齊瑛眼神透出驚惶之色:“阮姑娘讓你這麼痛苦,我不過讓她體會你的感受罷了,你難道還心疼她嗎?”
齊詢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的宮殿裡顯得格外刺耳:“你以為她會歉疚嗎?她隻會更加得意!”
淵柔忙把令儀的遭遇告訴了他:“收到三殿下的關心,她很欣慰。”
齊詢神色微動,喃喃自語道:“柳姨娘去世了?”
淵柔黯然道:“沒錯,她也為三殿下近況而傷懷。”
齊詢眼底浮上盈盈水光,也許這樣,她才會明白成為大海中央一隻孤零零的小船是什麼樣的感覺了吧?
他曾以為自己是等待她停泊的小島,但當她肆無忌憚地在他鮮紅的血肉上撒鹽時,他才發現自己也隻是一隻漂泊的小船。
兩隻小船碰到一起,隻會把對方推得更遠,抑或是一同沉到暗無天日的海底。
他不願讓别人看到他的脆弱,便低垂下眼眸,任由淚滴在被子上,化成一灘水漬。
“三哥整日喝酒,每天隻清醒幾個時辰。身上的棒瘡好了,心裡卻留下永恒的傷痕,這些是她一句安慰就能治好的嗎?”
齊瑛希望能用言語分擔哥哥的痛苦,卻更刺激了他的淚腺。
齊詢把頭埋得更深,嘴角露出一絲嘲弄的笑。
酒會延緩傷口愈合,齊詢正在禁足中,若沒有皇後的授意,這東西到不了他手中。
淵柔見狀,隻覺任務愈加艱難,身子一軟,坐在了椅子上。
齊詢冷笑一聲,揚聲吩咐玉衡:“把東西拿給她們看。”
玉衡從櫃子裡取出一個楠木匣子,遞到淵柔手中。淵柔從匣中取出一沓信紙,展開細讀,愁眉擰得更緊。
信上“水嬉可有計劃”“佛會盡力配合”等語分明是令儀的筆迹,她賴也賴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