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陳詞濫調，一些互相恭維。台上一排高高坐起的領導，無論是校方的，還是研究所的，其實沒什麼區别。

阮雨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也隻敢微微挪一挪位子，以示不耐煩。偶爾她也随便抓一個領導盯着，看看他的頭頂是否擦得亮堂，發言時是否口吐“标點”。

讓她沒想到的是，身邊的裴峥竟然能一直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勢，果真神人也。

“現在大會進行第三項，最新研究成果的公布，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王院！”

端坐正中央的中年發福的領導，搖着身上的肉，臉上挂着假笑，走上了演講台。抹着發油的地中海發型還在頭頂直射的燈光下，被照得更加亮堂。

他先抹了抹頭頂的汗，緩緩說道：“三年前，我們研究所在這裡，和靜安中學達成了互助合作。三年後，我們再次相聚這裡，是為了我們最新成果──啟蒙3.0的公布！”

胖領導眯縫的眼，滿意地掃過台下鼓掌的學生。

“啟蒙3.0是我們實驗室在經過千萬次實驗後，開發出來的最能激發青少年大腦潛力的最新研究藥劑。”

“不同于同學們現在吃的2.0版本的片劑，3.0版本我們改善了配方，加入了實驗中意外獲得的神秘成分。”

“……簡直是神的賜福，這個神秘成分的加入，直接将3.0的藥效拔高了将近一倍！”講到這，胖領導激動得身體微微顫抖，他似乎陷入某種美好的回憶，表情陶醉而祥和。

“為此，我們特将這個特别的成分命名為’神賜‘。”

台下一片寂靜。見到學生一副不懂的模樣，胖領導爽朗一笑。

“有時候，像我們這樣的人，越是接近科學，越是相信神的存在。”

“後來我們為了更大的發揮‘神賜’的效用，我們摒棄了2.0口服的這一方式，轉而創造性地嘗試了靜脈注射。這個決定帶給我們的回饋是豐厚的，經過實驗對比，試驗體對藥物的吸收從50%，大幅增長到了90%。”

“我看大家似乎都這個不太了解，沒關系。今天我們專門把啟蒙3.0帶來了，為的就是回饋為我們研究所提供大力支持的貴校。”

胖領導很自然地拍了拍手，示意台下候場的助手上場。

一直在暗中等待的兩個助理，一聽到指令，立馬提着兩個手提箱上台，并訓練有素地開始鋪開裡面的設備。

台下的阮雨對領導侃侃而談的研發史，一點都不感興趣。

她隻是覺得困倦，畢竟作為一個高三牲，是不配擁有足夠的睡眠的。又因為那個胖領導的話是在是催眠，阮雨就更困了。

将睡未睡之際，突如其來的寂靜，把阮雨吓醒了。

“進行到那了？”她茫然地小心挺直塌下來的背，悄聲問旁邊的裴峥。

裴峥見少女轉醒，收回了停留她身上的部分餘光。

“在介紹新藥。”

兩人交談之際，台上的設備已然準備完畢。手提箱被鋪開在桌上，旁邊整齊地排列着一些看似是醫療器械的東西。

“那麼我們現在請幾位小同學上來，現場體驗一下。”

無線話筒發出滋滋電流聲，阮雨看向台上。這時，角落的場務老師起身向他們走來。

不會吧……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第一排的五個學生，排成一排上台。”阮雨看着場務老師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這幾個冰冷的字來。

作為被包含在内的五分之一，并且是坐在最外面的那個，阮雨不得不頂着場務老師嚴厲的眼神，第一個站起來。

台上台下的目光一下都聚集在了這。

被這麼多人盯着，阮雨如芒在背，渾身不自在，她多麼希望現在自己可以因為随便什麼原因，借口逃跑。但所有人都在看，她不可能跑得掉。

第一排距離台上隻有幾步，阮雨卻覺得分外遙遠。她微垂着頭，腳下路看得認真，走得也謹慎緩慢，可再怎麼百般不願，千般不舍，阮雨也還是磨蹭到了上台的樓梯處。

阮雨站在這，仰頭将将好能看見台上冰冷的器械，以一個近似于地面蝼蟻的視角。她看見了針管、酒精、壓脈帶，冒着冷氣的安瓶，和一堆她不認識的檢測儀器。

器械安靜地躺在藍色的隔離布，泛着幽幽的光。

“哈哈哈，看來我們的小同學有點害羞啊。大家掌聲鼓勵一下。”胖領導見領頭的阮雨遲遲不肯上來，寬和大度地開口解圍。

台下又是一陣整齊的鼓掌聲。

這可不是什麼善意的解圍，阮雨感受到了胖領導未言的不耐和催促，和來自台上學校領導冷下來的視線。

“不要讓大家等候太久哦。”

熱鬧非凡的禮堂裡，一把無形的尖刀架在了阮雨頭上，它搖晃在她的頭頂，好像下一秒就要突然掉落下來。

“我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