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雨呼吸一窒。
門拐角處的“秦姝”努努嘴牽起阮雨空着的手,再次拉着她往客廳拐。
“你太慢啦,小滿的生日馬上就要開始了。”
“大家都在客廳等着你呢。”
阮雨把背上不斷往下滑的裴峥颠了颠,狀似無意地靜靜傾聽着“秦姝”嗔怪的話語,心中已然掀起駭浪。
小滿。
阮雨忽地想起了她幾個月前在論壇裡翻到的那篇關于這套房子的貼子。
那天,本來是去靈異吧找副本靈感的阮雨,被一條突然出現在主頁的奇怪的精華貼吸引住了。
貼子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記錄自己租房裝修的經驗分享貼,裡面整合排雷了不少網上的妙招,許多吧友都跑來留評存樓,貼子被頂得越來越高。
見反響不錯,貼主也堅持回複着吧友的求助。
不知道從哪摟開始,貼主回複開始颠三倒四起來。時常出現話不對題,語序混亂的情況。有好心吧友詢問,他也隻說是樓上鄰居家的孩子總是半夜玩彈珠,吵得他睡不着覺。
後來吧友勸他上樓去和家長溝通溝通,整治一下熊孩子。
第二天貼主語氣頗為奇怪地說,樓上那家根本沒有人住,應該是房梁結構内部熱脹冷縮發出的異響。反正至此之後貼主就再沒有回過樓了。
大家以為是貼主生活太忙了沒時間回複,但一個網友留下了令衆人沸騰的話:
“我看這房子布局,怕不會是那個之前發生了滅門慘案的XX小區吧?”
瞬間樓層數飙漲,貼子一下被頂到了主頁,随之更多的信息都被扒了出來——
五六年前,這個小區的一戶人家在孩子滿月當天晚上六點慘遭入室搶劫,夫妻兩人和孩子被歹人殘忍殺害。等到警察來後,除了三具面目全非的屍體,房間内沒有任何入室、掙紮的痕迹。
“後面周邊的住戶大多害怕地搬走了,也不知道後面兇手找到了沒有。”
此案在當時算是個社會熱點事件,随着時間的挪移,漸漸被人們忘卻。若不是之前住在這小區附近的網友刷到了貼子,估計沒人會聯想到這樁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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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阮你發什麼呆?快坐我旁邊。”“秦姝”拍了拍身邊的座椅,示意她落座。
阮雨還未來得及收回思緒,便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實:她的身體突然自己動了起來。嘎吱嘎吱,關節扭動,軀體還沒有接收到來自大腦電信号,便兀自擺動起來。
身體失去控制,這是一種很可怕的感受。就如同一個高位截癱的病人,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控制自我的排洩。眼前一片漆黑,阮雨卻保持着背着裴峥的姿勢,準确地“找到”了位置,穩穩落座。
“人都到齊吧?那就開始了吧。”
圓桌的斜前方,冷地傳來一個。話音剛落,客廳的燈“啪”地亮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阮雨不得不伸手遮擋。眼底還殘留着白刺的光斑,阮雨先察覺到肩頭上不斷滑落的低垂腦袋。
能動了?
顧不上先觀察周圍的環境,恢複自由的阮雨眯着淚眼急着撈起快掉下椅子的裴峥。
甫一轉身,作勢支人的手一愣——
白熾燈下,阮雨第一次如此清晰确切地看見了裴峥。紅得紮眼的襯衫,慘白失色的血肉,和被咬出血的緊閉着的唇,哪還有人設圖上精心設計的人物造型。
無力耷拉下來的發絲擋住了裴峥的眉眼,但掩蓋不下他狼狽蒼白的面色。像是一個滿身是洞的破布娃娃,裴峥被毫無生氣地靠放木質椅背上,靜靜地等待着被丢進垃圾桶的命運。
“裴……”阮雨慌了神。
裴峥被搖得晃了下,卻沒和之前般罵她一句吵死了。
“小滿,怎麼還帶了個外人進來?”
“對、不起,媽媽。”“秦姝”認錯态度極好。
阮雨瞬間止住動作。
一道椅子腿刮地聲,踢踏腳步一步步踩在阮雨急劇加快的心跳上,她下意識将一旁的龍鳴往自己這邊帶了帶。咚咚、咚咚,阮雨眼前出現了一雙锃亮的紅色的高跟鞋。
十幾秒的靜默打量後,紅鞋又嗒嗒地離開了。
女人離開後并沒有直接回圓桌對面,而是走到了開關處将燈關了。随後桌子中央粉紅色絲絨蛋糕上的數字6生日蠟燭突然迸出了火光,照亮了飄在桌對面的兩張碎肉拼成的臉。
“今天是我們小滿寶貝的六歲生日!”其中一張臉嘴巴部分的肉塊蠕動,發出男聲。
“秦姝”或者說是小滿激動地拍手捧場,對面的男人女人也跟着鼓掌慶祝。
在明滅的呆愣的表情和無神的目光中,他們異口同聲地張“嘴”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祝、我生日,快樂,祝我。”
三人像是接觸不良的老式收音機,播放着音調奇怪且卡頓的歌曲,阮雨身上起了層毛毛汗。好在他們并未在意阮雨的不合群,隻自顧自地将調子唱完。
歌畢,女人将視線再次對準了阮雨。
“老家的先生說,隻要為小滿找個幹媽,小滿的情況就會好起來。精挑細選下,我選中了你,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