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霜端起杯子,清水在動作之間并不平靜,但是清冽得能看到底部,在燈光之下泛着波光。
“知道,人類告訴我的。而且我也知道怎麼克制這種能力。”
她一飲而盡,感覺全身上下被洗滌了一遍,那種被污染的纖黑,在反複的洗刷之中,蕩然無存。
“跟着我的指揮走。”
雲霜将陳涵生轟走,并對他領着領着居然偏航的路線無比鄙視,用她的話來說就是“你這麼走,仗都打完了你都到不了。”
陳涵生:“……”
我本來就沒去過!這裡面隻有我是個半路出家的,對你們所謂的過往一無所知!
他氣哼哼地離開駕駛艙,沒一會兒又跟孟知讨論之前秦問告訴他的宗教知識,讨論的熱火朝天。
孟知作為科研大佬的助理,不僅研究科學,搞玄學也是一把好手,理論一套接着一套,堪稱三句話讓大佬給他花了一千萬的現實版,把陳涵生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在雲霜的領航,以及秦問重回駕駛位的加持下,他們将已經偏到不知道哪裡去的航線掰回軌道,一日工夫就降落到拉波星。
眼前的景象與地球幾乎沒有區别。
高樓林立,安居樂業。
學生、上班族在街道穿行,還有一個一比一複刻的東方明珠塔。
他們看到半空中準備降落的陌生星艦,興奮地圍在一起叽叽喳喳圍在一起讨論了一會兒,又被明珠塔準點播報的時間拉回現實,趕緊散了該幹嘛幹嘛去。
沈再長久地呆愣住,隔着艙壁緩緩描繪高大建築的模樣。
他突然有些近鄉情怯,他突然崩潰的發現,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地球的模樣了,那些高大的建築,那些親近的人們,快要被他遺忘在心髒的角落了。
可是心髒還是會抽痛,當真正看到的那一刹那,才會情不自禁紅了眼眶。
秦問從他身後環住他,他能感知到沈再内心的波動,盡管他表現得很鎮定,盡量不讓自己失态。
星艦降落在停機坪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艙門打開,陳涵生先下來,一個接一個,沈再在最後。
他下的很慢,難得顯露出猶豫和害怕,仿佛面前的是鏡花水月,是他長時間的思念和求而不得,大腦給自己創造出來的一個幻想。
恍惚間一切都是夢,鬧鐘響起他就要起床,去考試,考完試跟室友聚餐,然後高高興興收拾東西回家。
沈再掐了自己一把。
好疼。
疼得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拉波星的政府機關動作很快,封鎖機坪,驅逐圍觀群衆。
高層官員剛開始見到陳涵生還有些讪讪,任誰發現突然來了這麼一群獸人都會恐懼。
當他看到雲霜時,放下心來,看到最後面的沈再,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雖然場合不對,但是他真想喊一聲,老天啊,這給他幹哪兒來了,這還是國内嗎?
原因無他,沈再,化成灰他都認識。
一個已經上牆的先祖級人物,自從安頓好拉波星原始股們,把火種交給他們後就失蹤了,方識和安妮作為不知道往上數了多少代的先輩,給他立雕像,寫傳記,他的畫像還挂在中央大樓裡面呢。
這麼多年了,沈再居然一點都沒老,這還是人嗎?
但是作為一個很有政治素養的官員,他迅速調整了自己的表情,畢恭畢敬地請一行人到中央大樓。
連領導人都驚動了,看到沈再臉的時候,他也宕機了,嘴巴張張合合好一會兒,一個字都憋不出。
還是身邊的官員咳了一聲,才把他拉回現實。
“沈博士,真的是您嗎?”
領導人聲線顫抖,滿是哽咽,頭發花白的小老頭,眼圈通紅,雙手顫顫巍巍地伸出,又怕沈再嫌他,再即将碰到沈再的時候趕緊撤回。
沈再伸手拉住他,清瘦的手背覆蓋住他蒼老的手:“是我,我回來了。”
“好!好!回來就好!”
淚珠從方确早已滿是皺紋的臉上滾落下來,他太老了,老到臉上滿是溝壑,層層疊疊,挂住淚滴形成水灣。
晶瑩剔透,通明透亮。
淚水裡泡着的是一顆赤誠的心髒,一顆赤誠的心髒滿是補丁,補丁來自一代又一代方氏家族和索亞家族,拼拼湊湊,越補越多。
你問他們苦嗎?
等的好苦,等待一個不知道是否還會歸來的人,希望裡面摻雜着渣子,絕望地祈禱沈再平安活在某個角落,沒有遍體鱗傷。
可是沒有一個人抱怨過,他不在,他們幫他守護這個星球,庇護曾經被他牢牢護住的人們;他回來,即便是刀山火海,宇宙盡頭,他們都會追随着他的腳步。
沈再早就成為他們的精神圖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