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下小花園入戶,别墅内部裝飾保留着民國時期的典雅,雕花窗柩框着偌大的落地窗,淺藍色柚木沙發搭配矮圓桌,瓷瓶裡草木繁榮滋生,仿佛能依稀窺見百年前交談的才子佳人。
許是雨天緣故,若有若無散發着潮濕的陳味。
令人呼吸不暢,心情也低落下來。
趙景誠手扶着木鞋櫃,換上幹淨的拖鞋。
行李交付給婦人後,他纖密的睫毛垂下,五指摩挲着濕潤的掌心,沉思。
跟随婦人來到客廳,室外的光驅散了一部分潮意。
趙景誠坐在沙發上,接過青白瓷茶盞,指尖體溫逐漸回歸正常範疇。趁婦人前去通報屋主人時,于秦悄咪咪說起:“你有沒有覺得這間屋子陰氣有些重?”
趙景誠淡淡凝視于秦,抿一口茶水,複述于秦在車上的話語:“世上沒鬼。”
于秦吃癟,他是不信鬼神之說的,否則像他這種賺黑心錢的奸律師,死後不得連第十八層地獄都要托關系進?
他摸着鼻梁道:“是沒鬼。”
于秦神情恍惚,環視四周,亮着燈依舊灰沉:“但總感覺很壓抑……和在馬家一樣。害,其實你從馬家祠堂消失後,馬老爺立即進了醫院,我才知道他是個癌症晚期患者。”
“說來也邪乎,醫院裡的人私下裡都在傳,馬老爺的肺爛得像被狼咬了口,早該死了,是找人買命才活到現在。”
正說着,姜可桉從旋轉式樓梯走來,她面容清淡,周身散發着溫婉的書香氣息。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從她身後探出頭來,原來是這幢洋房的小主人。
趙景誠睨了眼小女孩,她偷看被發現又立馬縮到姜可桉背後,隻能看見她嘟起老高的小嘴。
姜可桉溫潤地微笑:“抱歉,我這女兒總愛看電視劇,說話沒個分寸。”她的口音軟糯糯的,雖不是标準普通話,卻也讓人如沐春風。
于秦與姜可桉寒暄幾句後,姜可桉看向自始至終面無表情的趙景誠:“您就是于先生所說的,道法高明的趙先生吧?”
趙景誠:“嗯。”
姜可桉看着沙發上男孩瘦削的下颌,病态蒼白,白藕般的頸項纖纖挺立,仿佛一折便斷。
看着,像個短命鬼。
姜可桉眼底流露出不信任,于秦笑着打圓場後,她才領着兩人熟悉小洋樓的布局與曆史。
小洋樓是從一位地主手上買來的,已有近百年曆史。當初屋主人一家遠赴台灣,這座屋子便閑置于此,靜候五六十年歲月。
三年前,法院發來信件,說是洋樓因年久失修,老朽的窗戶不慎墜落砸中行人,屋主人才從老照片中翻出來這套小洋樓。
解決完賠償事宜後,又請了設計師将小洋樓翻新一遍。去年,屋主人便在大陸定居下來……
趙景誠微涼的指尖拂過窗隙,琺琅工藝的滿洲窗如夢似幻,遠處姜可桉窈窕倩影近乎細成一道天線:“屋裡有誰?”
姜可桉沉浸在故事中,蓦然回首,清溫的面龐略有恍惚:“家裡常住的有我和我女兒,以及兩位保姆,一名廚師和住家老師,不過住家老師今日請假了。有什麼問題您可以直接問我。”
流光溢彩的玻璃被狂風驟雨拍打,他斜倚着窗,銳利的像一柄黑刺刀:“我是說,男主人呢?”
好似突然被他的話語吓到,姜可桉睫毛輕顫一下,低垂着眉眼,淡淡地說出意外的隐情:“他是台灣人,離婚後,我就一直帶着女兒生活在老家。”
趙景誠成功捕獲于秦一記眼刀。
趙景誠從保姆那接過黑皮行李箱,簡約利落:“今晚收鬼。”
旋即,蒼白的手腕一扭,身旁古雅木門開啟,透過天光看去,殷紅布窗簾翻飛,曆史塵封的信息在空中彌散,張牙舞爪,吓唬着門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咔哒一聲。
門外,錯愕的于秦與欲言又止的姜可桉被隔絕。
屋内。
趙景誠雙手把淩亂的布窗簾束作一團後,阖上木窗,臨窗的地毯蓄積着雨水。
趙景誠自窗戶向下俯視,花鐘街有劇組正搭着棚子拍戲。這間房屋就是墜落窗戶的房間,當時的路人站在攝影棚的位置,當場頭破血流。
他手指摸過木頭紋路,房屋在翻新時盡量還原舊貌,半牆漆綠的木飾面凝着水珠。
手指屈起,置于鼻尖。
與鞋櫃上的水珠一樣,略帶腥氣的鐵鏽味。
晚飯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