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他們可憐巴巴地用哭腔低喚。
“我腿被剛才那根飛起的樹幹砸斷了。”師妹露出已經被火碳烤成黑色硬殼的小腿。
“師兄,我還不會閉氣,我現在......有點頭暈。”另一個小師弟撐不住,靠在他背上。
火勢太猛,光靠靈氣隻能撐在原地,必須沖出重圍。“不怕,師兄一定會保護好你們。”季念昭把師妹打橫抱在腋下,左邊夾一個師弟,右邊夾一個師妹,“阿棗,跟過來。”阿棗捂住自己的鼻子:“我我我我不怕!”
“我不怕。”、“我不怕。”他結結巴巴地跟緊同門,下一秒咬住了自己的舌頭,“别别走了。”
王春官就站在火焰壕梁之外,明明沒有眼肉,那股殺意像蛇一樣舔舐阿棗的脊梁。
阿棗想開口提醒季念昭,嗓子卻跟毒啞了一樣完全說不出話來,隻能靠手肘一點點向後挪動,嘴裡不自覺地冒出顫抖的語句:“大、大師兄……他來了……他在那邊——”
“無邪!”季念昭忽然看見無邪的臉,松了口氣,大部隊就在正前方。他察覺到身邊的小師弟落了單,喊着“阿棗跟過來。”就快步走向無邪。
火海之中,王春官的白骨散發着詭異的金光,紅線一聳一聳地蠕動,阿棗才發現那些根本不是什麼線頭,是蛆,全是王春官拿自己血肉喂養成精怪的蛆蟲!阿棗一邊無聲地尖叫一邊亂揮手,竟在慌亂中抓起旁邊燒得滾燙的石塊,朝王春官砸了過去。石塊太燙了,還來不及被抛遠,落在了阿棗的腳邊,焦糊味瞬間彌漫開來。
“阿棗,你跟上了嗎?......阿棗?”其實隻是幾個刹那,季念昭把手裡的兩個弟子推出火海,回頭要把阿棗也拽出去。但是哪裡有阿棗呢?阿棗原先站的地方多出了幾根紅線,和一具輕飄飄還沒被完全吸收的幹屍。屍體拖在地面的下半截已經着了火,但是身體裡也沒什麼油水,火燒得不旺。
“阿棗?”
“......”
“阿棗!”
季念昭的瞳孔顫動,映出了阿棗那燃燒着的殘骸,一時間不知道該看哪裡,本該去尋找王春官的位置,但從那團黑炭的人狀物上挪不開。
周圍一片死寂,隻有火苗跳動的噼啪聲。
“這不可能。”季念昭的聲音微弱到不及悉悉索索的燃燒聲。他的臉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汗水從額角滑下,和眼角滑下的淚水沾濕滿臉又被烤幹成白粒。
季念昭輕輕觸碰着阿棗焦黑的衣角,指尖瞬間被灼出幾個巨大的水泡,卻依舊死死握住那一片碎布。他低頭将額頭抵在阿棗的身旁,低聲喃喃:“起來啊……師弟,乖幺兒,你不是最怕疼嗎……師兄下次不逗你玩了,這種時候你别吓我。”
黑色的身軀隻是無聲地燃燒着,紅線吃飽喝足被千山劍斬成碎片,才趕在火舌下搶回一捧骨灰。
“夏蟲不可以語冰。讓長勺啟明過來,你們都不是我的對手,不然不孤山的人我一個接着一個屠盡。”紅線招搖着身軀,七八名修士被當成螞蚱穿成一串,雙腿軟哒哒地在王春官的背後晃蕩。
季念昭的指節漸漸用力到發白,膝蓋前的土地終于落下幾顆水珠子。“啊呵。”他甚至隻能把阿棗的骨灰灑進芥子袋裡,邊跑邊強忍悲痛指揮修士們,“布陣擋住王春官,要一直撐到支援的宗門到來。”
站在廣陵城的主樓之上眺望,天空是不正常的豔紅,這個時節明明早就降了一點溫,卻一下子比三伏天還猛烈許多。所有城民都驚覺到這不正常的燥熱,有算命的傳言說天劫将至,所有人都活不成,半座城池都是絕望的哭聲。
謝塵钰瞥了一眼還在尾随的小少年:“天的那邊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小少年别說親眼目睹,連在書冊裡也沒聽聞過此等場面,于是讪讪道:“興許是在渡劫。”
謝塵钰皺眉:“什麼劫?”
小少年:“不孤山的祖師爺飛升成仙神的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