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惱羞成怒,氣急敗壞掀開他手,一骨碌滾下了床。
他這一滾不要緊,因着手腕上的铐鍊,居然還把睡得正香的季念昭一道拽下了床。兩人一前一後,一上一下,在地闆上跌成一團。
樓闆顫了顫,好大一聲轟鳴。
“你驢踢腦袋的幹嘛?”季念昭還沒從睡意脫離,也不分眼前人是誰,開罵。
謝塵钰摔得脊梁骨刺痛,本身火氣也大。他也不分青紅皂白,嚣張跋扈道:“不想睡——住不慣這種店。起來,随我去鎮子裡除魔。”
季念昭稍微清醒了一些,嘟囔:“要真有魔物,整座村子都應該在它的狩獵範圍内,哪裡輪得到你挨個去找。”
他揉着眼,目光清明了很多,這才看清同自己一道坐在地闆上的少年。
謝塵钰不知所措坐在那,眼睛四處亂瞟,卻隻遊走在地闆上。雙頰紅得不自然,上嘴唇咬着下嘴唇,局促的手因為鍊子又挪不開。
季念昭笑了下,勾起唇,突然玩心大發。
“哦——你、害羞了?”季念昭湊近謝塵钰鼻尖,用食指撩起他耳畔一縷發絲。他不僅撩,還頗顯暧昧旖旎地将其在指上轉了轉,纏繞在一團。
滿意地看着謝塵钰徹底失守,騰地後退又逃不開的驚慌失措模樣,就像哪家被流氓調戲了的小娘子。季念昭拍了拍小太子肩膀:“小雛雞,幼稚。”
“你才幼稚。我哪裡幼稚?!”謝塵钰臉脹得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兩個人互相對嗆幾句。
安靜下來。
接踵而來的是沙沙雨聲合着此起彼伏的蛙鳴。
他們一通情緒激動的對罵,都全無了睡意,幹脆走到窗邊,往下看。
湖中密麻高大的蓮葉一望無際,一直延伸到天邊的黑幕下。近處有個小亭,亭子周圍被蓮花叢包圍,外面雨勢漸大,水柱順着亭檐的瓦隙往下落。
天幕沒有光。民鎮的巷間,每一家街衙下都挂着一盞明滅搖曳的紅燈籠。燭火一簇接一簇,黑紅相間。
房門被敲了三下。
季念昭、謝塵钰對視一眼,打開了門。
門後露出老闆娘那張有些褶子的笑臉。她手上抱着一些褥子,左手還端一疊小點。
“哎吆,快,接着。可重死我了。”老闆娘抹了抹額角不存在的汗,大口喘氣:“客官剛剛可是出了什麼事?我聽好大一聲動響......”
“沒事。”謝塵钰當即接話,直接打斷。
“哦、哦,好。”老闆娘也沒往房裡望,手插腰,直接将褥子塞進了季念昭懷裡。
“夜裡鎮上下雨,怕你們着涼。還有這盤點心,我收拾碗筷時見你們沒吃飯,多少墊點肚子。”
老闆娘見這兩人拉扯并排站在門口,不由奇怪多看兩眼,注意到了他們手間的铐鍊,但也沒多問。
季念昭笑着接過褥子:“多謝,隻是一盤點心還是不管飽,可否讓我們去廚房自己做碗面。”
“哦,我領你們去吧。”老闆娘滿臉熱情,搓了搓手。
三人穿過了小店内一節木廊,直到盡頭一間黑屋。
“就是這裡了。”老闆娘将手中照路的蠟燭遞給兩人,打個呵欠:“客官盡管先用着,我先回房睡了。”
“好。”季念昭笑着目送她離去。
再轉身,目光冷下來。
“我不餓。”謝塵钰小聲沖他耳語,“你不用為我煮面。”
哪想,季念昭一臉自然:“我知你不餓,也沒打算給你煮面。”
謝塵钰噎住。
季念昭卻沒空照顧謝塵钰的情緒,掏出一方羅盤,接了幾滴雨水,羅盤指針劇烈晃動。這是一種名為引魂的仙器,指針所指,即鬼魔所在。
季念昭收了羅盤,面上正色:“小心些......這雨水裡裹着邪祟氣息,淋上一場算是好的,隻是被吸了一點陽氣,最差不過半月倒黴運。但雨水隻是把戲之一。這間廚房,邪氣最重。”
他說着,踱步進了廚房,将燈燭往屋内一探。
對上一隻人面蛙身的怪物。
那怪物輕輕笑着,被一隻鐵鈎子捅穿背部,吊在竈台上。手腳如蛙一樣往四角張開,分開的五指還有蹼相連,眼珠正一眨不眨看着季念昭。
燭火投落的光拉長怪物的影子,在磚壁投落巨大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