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就在我們......”

“找到你了。”

兩個鬼童子忽然齊齊轉過身，光線被灌木叢外的泥巴堵死，它們嬉皮笑臉地張大獠牙，想要吃掉季念昭的臉。

季念昭翻了個白眼，摸向千山劍，嘴裡念着“老夥計啊，我昏睡過去也有那麼個幾十年，你也歇息夠了吧，今天好歹發動一次吧。”

千山劍半點反應也沒有給季念昭。

季念昭歎口氣：“算了，也不怪你。”

這把劍在八十年前也跟着他一同死去了。如今，他們都隻是拖着陌生軀殼在世間遊走的孤魂。

四周陰風大作，鬼童子的低笑有時出現在背後，有時出現在耳側。

季念昭又歎了一口氣，認命地掏出黃符。

就在這時，一柄劍擦着季念昭的耳發掠了過去，紮進石像童子的面門，童子的笑容一頓，裂縫從劍口往外蔓延，季念昭眨了眨眼睛，面前卻隻剩下了滿地的碎石頭。

鬼魂的哭号也凝固在半途，周遭隻剩下他自己的心跳聲。

謝塵钰站在光影交界處，微微垂下眼睫，抿住薄唇，手腕一轉，長劍入鞘，動作如同流水破竹。劍刃入鞘的瞬間，發出低而清的金屬響。

那雙握劍的手指骨節大而分明，稍微用力就能斬斷鬼童子的咽喉，也能掐着他的喉結，摩挲用力，逐漸加深力度......季念昭因為幻想中的場景感到了一陣窒息。

“你還要在那裡藏到什麼時候？”謝塵钰的目光落向灌木叢，可以說有些不虞。他向前跨了一步，還沒說話，周圍的空氣卻全摻入了他的氣息，季念昭心虛地舔了舔唇瓣。

“手。”謝塵钰忽然低聲，語氣淡得像命令。

“沒事，”季念昭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扭頭想接着往下走，下一刻手腕被牢牢攥住。那力道不重，卻不容掙脫。

血線從他的指縫滲出，滴在石階上，季念昭餘光瞥見謝塵钰一把扯開袖口，把自己手臂上的繃帶拆下來。

“别動。”謝塵钰一拉，逼得季念昭轉身。手指觸上皮膚，擦去掌心的泥污。

“為什麼不喊我？”謝塵钰聲音沉穩。

季念昭撐着膝蓋，喘了口氣，“我以為能解決。”

“你以為？”謝塵钰上前一步，手指扣住他的肩，力道不重，但季念昭動彈不得。“連個鬼童子都對付不了，這就是你的‘以為’？”

季念昭擡頭，剛想開口辯解，卻被謝塵钰的目光壓得說不出話。

“你為什麼到了這個關頭還不肯告訴我發生過什麼？”謝塵钰害怕控制不住自己，隻好後退了半步。

季念昭争分奪秒地喘息，然後聽見謝塵钰聲音冷冷地逼問：“你的修為呢？

“我……”季念昭避開他的目光。

話音剛落，謝塵钰冷笑了一聲，手卻已經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起來：“就這樣，你還敢一個人來？”

“不是我敢，是沒人能幫我，你莫名其妙地生什麼氣。”季念昭咬牙，試圖掙脫，卻發現謝塵钰的手像鐵鉗一樣牢牢地扣住他的手腕。他擡眼看向謝塵钰，突然問，“你又為什麼在這裡？你跟蹤我。”

兩人短暫對視，空氣中隻有呼吸聲。

謝塵钰别過頭，還是要刻意闆着臉：“救你。”

“你剛才被閻羅殿中傷了，要吵架等過後再吵，先跟我去前殿塗藥。”身後的人遲遲沒有動身，謝塵钰本來還能壓下的性子似乎也有些收不住，頻頻回首等待季念昭，感到更加焦躁。

季念昭用手拍掉身上的灰塵，站起來，動作從容如常。

謝塵钰顯然在等他，刻意放緩了腳步。

謝塵钰擡起手，但在最後一個瞬間，季念昭的袖擺一縮，謝塵钰隻撈到了一把空落落。

手心落空的刹那，謝塵钰的面色微僵，又放下了手，看着季念昭走到前方，肩膀耷拉下來，有點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平白多了一層頹喪。

“謝塵钰。”季念昭忽然停下，回頭看他。

謝塵钰擡眸，目光與季念昭相對，笑得很慘淡。

“背我。”季念昭徑直伸手牽住了他，語氣不容置疑，“我身體有點發虛，走不動路了。”

謝塵钰怔然看着手心突然多出來的溫熱。

“還愣着幹什麼？快點走吧。”季念昭扯了扯謝塵钰的袖擺。

謝塵钰低頭輕笑，嘴角微微上揚，點了點頭，彎下身背起季念昭。

季念昭低伏在謝塵钰的後背，别過頭，拿手捂住嘴。

在謝塵钰餘光接觸不到的地方，他嘔出一口鮮紅的淤血，悄悄攥緊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