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閱過這些書的人,一共有三百零七個。”
竹覺一目十行刷着名單,眉頭越皺越緊。
嘉壽也在盯着屏幕,忽然,他看見了幾個熟悉的名字,唇邊不禁有了微笑。
“那邊母子兩個也先别認親了。”
嘉壽擡眸,招呼還在針對親子關系争論不休的沈醫生和甄恭:“過來解釋一下吧。”
苦口婆心恨不得對着滿臉懷疑的甄恭脫褲子自證清白的沈醫生,聞言,黑着臉走了過來:“解釋什麼?”
“沈醫生……”嘉壽看着名單上的三個字,挑眉:“原來你的真名就是沈醫生。”
沈醫生剛想否認,卻被嘉壽打斷:“說吧,你為什麼也在‘嫌疑人名單’上?”
沈醫生微愣:“我在?”
這時,竹覺也看完了名單,他随手拿起一本“屍體修複手冊”,邊看書邊道:“不止是你,我,嘉壽,甄恭,鄭派,柳星,校長,食堂打飯大叔……但凡是我認識的人,幾乎都出現在了這個從全校一萬人中選出三百零七人的名單上。”
“這樣啊……哦!我記起來了。”
沈醫生看向竹覺,滿臉單純的解釋:“我是醫生啊,我肯定得看人體相關的書籍,還有那些屍體解剖防腐什麼的,學校實驗室有動物标本需要我定期維護,所以我确實是借閱過相關書籍。”
竹覺點頭,對這個答案并不感到意外,他擡眸看了眼甄恭:“你呢?”
甄恭抿唇,猶豫了一會才回答:“我是為了查柳星的案子,想去了解兇手的作案手法才去借那些書的。”
竹覺盯了他幾秒,沒有應聲,随後轉頭看向嘉壽。
嘉壽露出笑:“我就隻是因為好奇啊,殺人案什麼的很新奇不是嗎?我們學校從來沒有這種事情,人總會對未知的事物産生興趣吧。”
沈醫生不贊同:“人更容易對未知的事物産生恐懼。”
嘉壽笑容不變:“那可能,我和一般人不一樣吧。”
竹覺點頭,看上去很快就接受了嘉壽的說法,低頭繼續看手上的書。
“你呢?你一直問我們,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為什麼借這些書?”甄恭忽然出聲。
他目光灼灼,盯着竹覺:“你自己說的,誰都有嫌疑。”
竹覺從書中擡眼,盯了甄恭幾秒後,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就算你想要懷疑我,也不該用這種蹩腳的理由。”
甄恭擰眉:“你什麼意思?”
“因為……”嘉壽滿臉憋笑:“這座圖書館中的所有書,驕驕都看過。”
甄恭呆滞了一瞬,随後失聲:“不可能!”
沈醫生聽到這話,眼中也浮出些震驚。
他想要向竹覺确認又有些猶豫,畢竟他沒有質疑竹覺的意思,貿然發問多少有些失禮。
但竹覺注意到了沈醫生的欲言又止。
他放下手中的書籍,不急不忙道:“沈醫生不信?”
沈醫生忙搖頭:“沒有。”
竹覺笑笑,然後忽道:
“人無聊的時候總會做出一些不平凡的事情。”
他盯着沈醫生低垂的眼睫,有些不着邊際:“看書,是一件很好打發時間的事情,而找出那些書籍的錯漏,是一件更有趣的事情。”
沈醫生嗖的擡眼,滿臉驚詫:“……錯漏?”
“關于那些錯漏,我房間裡存放着一整面牆的批注。”竹覺邀請他:“有時間的話,沈醫生可以去看一看。”
這時,不信邪的甄恭也終于翻到了竹覺的借閱記錄。
他看着這些一眼望不到頭的借閱記錄,瞠目結舌:“原來我家圖書館裡有那麼多書嗎……”
“十萬九千三百六十七本。”竹覺報出了一個數字。
太.陽城市學院并不是一所規模很大的學校,校内學生也主要依靠教師授課獲取知識。隻有少部分思想活躍的學生會有課外閱讀需求,所以,圖書館中并沒有存放太多書,隻是各門各類都僅僅隻有幾本罷了。
而本該每天循規蹈矩的竹覺,自從有意識起,就有到圖書館借書的習慣了。
最開始是三天一本,然後就是一天三本。
直到竹覺将圖書館中的書看完,他頭頂放肆的太陽也沒收斂過光亮,來路上的櫻花也亦然芬芳。
忽然,他在圖書館門前停下了腳步。
那天,從不低頭的竹覺垂下了眼眸,看見了下方池水中倒映出的自己。
他注視了一成不變的自己三分鐘。
随後,竹覺開始了第二輪閱讀,并且有了做閱讀筆記的習慣。
第二輪閱讀的速度比第一輪還要快上幾倍,閱讀完畢的同時,他的閱讀筆記也堆成了一面牆。
“太.陽城市學院發展史”中說,太.陽城市學院建校不過幾十餘年。
可在另一本“太.陽城市學院偉人名錄”中卻提及了一位兩百年前的老教授對學校發展大有貢獻。
“世界氣候學”中表明,曾經的人們總是被各種季節性的惡劣天氣困擾。夏天的雷雨天限制人出行,秋天的大風天容易引起山火,冬天的暴雪天更是一場災難。
可“四季輪轉”這本散文集中卻這樣描述:當天氣的變化被人成功感知,那麼就是時間在溫柔的提醒你,今天和昨天不一樣。
——
竹覺抄錄了這些書籍中的邏輯漏洞,并用錯誤的邏輯堆砌成出一堵無法推翻的牆。
他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凝視那面牆。
“沈醫生。”
竹覺忽然發問:“你覺得,既然我深受陽光困擾,為什麼不選擇在出門時打一把傘呢?”
沈醫生有些反應不過來:“是啊,為什麼呢?”
“因為,太.陽城市學院隻有晴天。”
竹覺用那雙眈眈的眼盯着他,道:“隻有晴天的話,是不會需要雨傘這個東西的。”
沈醫生腦子一卡,覺得哪裡不對,又一時說不上哪裡不對。
“是啊,傘這種東西應該早就被人淘汰了吧,我隻在書上見過。”一旁看着電腦屏幕的嘉壽,随口接話:“畢竟從來沒下過雨。”
沈醫生像是想起了什麼,皺着眉道:“應該有一種傘,是可以用來遮陽的。”
嘉壽擡眸看向他,不理解:“遮陽傘?什麼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