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到好處的鎖骨被花絨輕蹭,腰身被勾出線條,祭司穿着不适宜的衣衫,面不改色修剪花枝。
與平常截然不同,他垂首,四下無人的花園裡,腰間的系帶旁若無人地扯散,然後在他的目光下,又重複系好。
把這樣的事情當做了遊戲一般。
聖亞斯并未阻止,或者說,習慣奇裝異服的打扮,許是鲛人的天性作祟,在交付出自己後,他有了自己的私心。
鲛人大多如此,但凡是愛上了誰,往往撞破南牆都不肯回頭,而因傷心溺水而死的鲛人比比皆是。
花園裡有祭司專門休憩的屋子,但因為女孩的到來,裡面總是堆着不少多少。就像是鲛人示愛那樣,将自己窩裡的珍視之物通通贈予心上人。
聖亞斯也覺得他變了。
他開始在意女孩經常的遲到,以及她對約定的敷衍态度。
愛一個人,應該會讓自己變得更好,而是像他現在這樣,被情感糾纏的不像是自己。他們沒有再進行語言溝通,隻是通過聖亞斯單方面的去理解。
他們做着伴侶才會做的事情,哪怕再荒唐的遊戲,聖亞斯也會陪着進行,這一度讓雲昭以為聖亞斯換了個芯子。
他實在太乖了。
但雲昭平常也忙,她的工資漲了,相應的任務也變多了,兩三天不碰遊戲都是常事下。
下一個副本已經開放,雲昭卻一直沒有點開,倒是終端上的遊戲她還能打開。
第二次副本任務意料之外成功,雲昭本沒有從聖亞斯身上看出來有多喜歡,直到現在才感受到滿好感值的不同凡響之處。
聖亞斯無比順從她的話,即便有時候會稍有微詞,卻也沒有親口說出來,而是選擇默默承受。
花園前端有一處搭起來的台子,之前聖亞斯還有尾巴的時候,便時常在這裡盤踞着曬月光。
他現在沒了尾巴,這一處便擱置了,此時也長出來青苔,有些不識趣的小花也開在了上面。
除了能夠預言的水晶石,一切有關祭司的東西他都沒有帶過來,那些東西正跟着城堡一同沉在海裡。
他這一生,為族人背負太多,守着永生的秘密,看着曾教導他的大祭司壽終正寝,那些譏笑他的孩子也一個個離去,到頭來,整個族群都像是換了一批人。
唯獨他和海神雕塑還存在着。
他好像從來沒有為他自己活過。
女孩似乎玩夠了,她将那幾朵磨人的花絨丢在了石桌上,也不再勾他腰間的系帶,像是哄人不成反倒把自己氣到了。
分明聖亞斯換上了她平日裡喜歡的衣裳,可女孩卻像是沒發現一樣,開始對他不耐煩。
人類都會變的。
他們不像鲛人那樣專一。
聖亞斯從書本中看過許多人類謊言的故事,即便是從大祭司口中,也曾聽過不許輕信人類的話。
……
雲昭覺得聖亞斯太難哄,而且她平日工作夠忙了,點開遊戲就見人魚朝她擺臉色,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就因為答應他看日升日落,自己沒守約,導緻人魚又悶悶得不高興。
以前哪裡見人魚祭司這樣,雲昭起初覺得新鮮,實打實陪着他熬夜看日出,但她總不能天天陪着看吧?
——你答應我的。
人魚又開始了,他沾了水,在石桌上寫着控訴她的話。
雲昭按壓了下眉心,覺得一定是這遊戲在告訴廣大玩家不要熬夜,畢竟玩家又不像遊戲裡的角色一樣不需要睡眠。
雲昭沒辦法跟他說話,也是在石桌上寫字,這算是他們之間溝通的渠道。
——我說了有事。
水痕字迹,語氣鮮活,如同面對面在反駁,一句道歉也沒有說。
聖亞斯睫毛垂落,他指尖沾了水,此時落在石桌上,指腹接觸桌面,一個字也沒寫出來。
——下次一定陪你,時間太晚了,我第二天還有事情要做,不如我們去看點别的?
雲昭在解釋。
聖亞斯坐在石凳上,視線落在空氣之中,仿佛女孩在面前對他這樣說話。
但文字其實并不能聽到當事人情緒,聖亞斯不清楚女孩說這話的時候是不是皺着眉頭不耐煩。
他許久沒有回應。
雲昭想着确實是自己的問題,不應該把生活中的疲憊帶到遊戲裡對着角色生氣,于是認真道歉,繼續哄人。
見聖亞斯的心情明媚了些,她又斥巨資,讓人魚在海底看見了彩虹。
雖然落在聖亞斯手中的隻是一小捧彩虹,卻叫他眼睛亮了不少。
本就漂亮的銀灰色,不再往下壓着暗沉,反倒是像點燃的星星,一點點褪去暗色,被月輝籠罩。
鲛人即便沒有尾巴,也十足讓人聯想起海上塞壬的風貌,僅僅是露面,恐怕不知又有多少漁船被蠱惑翻倒。
其實他很好哄。
哪怕等了一晚上,獨自看完日升,也沒有真正埋怨過什麼,從始至終,他隻是想要愛人眼中有他而已。
鲛人的伴侶是人類。
這不常見。
人類這種生物,既不長情,又多變,實在不是個好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