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亞斯的呼吸更亂了。
人魚并非重欲的生物,他們更在意精神上的契合,甚至追求着人類靈魂的獨特性,而不是像他們前半生不管是何種身份,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小捧泡沫。
他想到女孩心中有他,眼睫微顫,于是輕信了她的話,收斂起自己狼狽的姿态,卻唯獨壓不下那份挑起的欲念。
“這裡隻有我們,讓我幫你吧。”她的嗓音跟她的外表一樣,讓人不覺得有侵略性。
聖亞斯說不出好的話,他才要拒絕,對方就體貼地靠近了他,語氣帶着幾分哄意:“不會有人知道,而且你現在太難受了,我不忍心看到你這樣。”
回應雲昭的不再是拒絕了,底下的聲音微嗚咽了下,很快便壓着唇不再發出一丁點聲音。
雲昭沒有做過分的事情。
反正她是覺得自己沒有。
現下沒有燈燭,事後她抱人的時候,沒摸到背後任何傷口,思考着原先聞到的血腥味,或許是他腰下尾巴的傷口擴散。
于是指尖挑開衣角,剛結束情事的祭司渙散的瞳孔頗有些迷茫,銀灰色的眼睛氤氲着霧氣,垂眸安靜看着對方的動作。
“疼嗎?”雲昭指尖觸碰邊緣。
漆黑的視線,對鲛人而言,卻是與平常無異,他們在深海裡就能暢通無阻的行動,隻不過喜歡收集一些亮晶晶的物件。
聖亞斯搖頭。
是被神罰後的疤痕。
他的出生乃至于餘生,都是為族群而生,哪怕鲛人背叛了他,做出讓他失望的事情,可他卻不能輕易放棄族人。
“那不介意我摸吧?”
她總是這樣事後請求。
不乖的指腹已經在鲛人祭司傷口邊緣一直摸到腰肢,溫熱而又多情地在他身上落下各種痕迹。
即便鲛人的身體緊繃,呼吸再次急促起來,女孩的語氣卻依舊無辜柔軟:“傷口好深,摸摸就會好起來。”
就好像是在哄着他。
像哄小孩。
鲛人祭司睫毛又開始胡亂地顫動,如開盛的花瓣舒展着粉白的瓣,輕抖着就要墜落在腐爛泥地裡。
“這傷,是從哪裡來的?”
女孩靠在他肩膀上,或許是剛才玩了個盡興,她的眼睛亮起,不過也可能是銀尾鱗片反射在她眼瞳裡的光亮。
人魚祭司是不太喜歡訴說自己過往的,可眼前的人,總歸是不一樣。
他太多太多的心事,都對那水晶石裡的人毫無隐瞞,将對方當做自己的期望和歡喜生活着,所以得知最後會是壞結局時,他才會不能接受。
或許,結局會不一樣。
在人魚之門裡,已經檢測出她是真的喜歡自己。
人魚專情從來不是假的傳說,就像現在的祭司,甯願相信對方的真心,也不願去聽那從未出錯的預言。
彼此的氣息徹底混在一起,脆弱的脖頸坦露在鲛人一生宿敵的人類手中,被對方揉着酸脹的脖頸,聖亞斯眉頭輕微地松開。
任誰在做過親密的事情後,都會不自覺地親近對方,更何況他有意坦露自己的真心,好放對方離開真心考驗的關卡。
人魚的尾巴還纏着雲昭的腰上。
得虧雲昭力氣大,才不至于被人魚壓得喘不上氣。
這下她總知道聖亞斯為什麼在第一個見面會那麼喜歡親近,現在他就已經有黏人的苗頭了。
雲昭聽着聖亞斯慢慢訴說過往。
無非是拿到苦情劇本——作為爹娘抛棄,同類排擠的異端,卻被鲛人尊為祭司後,有着處理不完的雜事糾紛,即便被族人背叛,他的自由也始終被約束。
人魚說話時,雪花的睫毛也跟着一顫一顫的,煞是好看。
不過他似乎對這些苦難習以為常,語氣輕松帶過那艱難生存的過去,“神罰,終歸是需要人承擔的。”
雲昭給了他腦門一闆栗。
大概是怒其不争,雖心疼聖亞斯願意被當做是傀儡利用,但更多是對他腦子的不理解。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單純的人。
“誰做錯了事情,誰就該為做錯的事情負責。這件事你沒做錯,不該由你承擔責任。”
雲昭握着他散落在肩後的銀色發絲,語氣加重,“他們再敢找你,就和我說。”
她知道鲛人可以複生的事。
畢竟薅了那麼多次羊毛,總該記住幾張老是死在她手中的臉了。
“嗯。”聖亞斯靠在她肩頭,低聲回應,但更像是迷惘的下意識附和。
雲昭扶着他的肩頭分開距離,隻是才一小會,聖亞斯的尾巴尖就開始輕甩着。
直到被捧住了的臉,聖亞斯的呼吸才變緩,銀灰色的瞳孔裡是女孩圓潤幹淨的眼睛,她一字一頓:“你沒做錯,不需要被懲罰。”
此刻,他再聽不見其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