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左金谷靠在辦公室的窗邊看雨。微濕的外套進門就脫掉了,右手的傷口微微發癢,再過幾天就會恢複完全。這個溫柔的季節似乎已經站穩腳跟。一直在下的雨恍若薄荷絲,春在細雨間跳躍,把春光顫得更明了一些。
一個學生拎着包子走進來,看到有人在吓了一跳,看清是左金谷,臉上的表情更驚悚了。
左金谷轉過身。
“我很吓人?”
“不。”那人木然地說,“我隻是沒法接受有人剛發了一篇正刊,第二天上班比誰都早。”
“還沒發。”左金谷遠遠地指了一下自己的電腦,“最後一張圖,下周四才見刊。”
那人呆呆地點了點頭,“昨天院長說的,我還以為是今天這期……”他深呼吸一口氣,表情堅毅地說,“我也要去奮鬥了!”
顯然,在左金谷不知道的地方,院長用激動不已又含糊不定的言辭幫他擋下了幾個想幫忙的人。而見證全程的饕餮已經忘記了這件事。
左金谷納悶,“你現在開始奮鬥,包子怎麼辦?”
“我……吃完再去奮鬥。”
門外又有人進來。
“我回來啦!”饕餮舉起手中的包裝盒,“給你打包了一份蒸餃。”他把飯卡和蒸餃一起遞給左金谷。
“辛苦了。”左金谷看向他身後,“老師呢?”
“上課去了。”
“哦。”他今天哪來的課?左金谷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拆開包裝盒,開始吃早餐。
一小時後,左金谷把新鮮出爐的漂亮圖片替換進論文裡,發出去的時候順手抄送了一份給老師。暫時都沒有回複,新課題也沒人跟他一起讨論,左金谷靠在椅子上放空。
放空的同時,他還時不時看看正在忙碌的同事們。大家都神采奕奕的,一個個都鉚足了勁,争分奪秒地幹正事。一看就有光明的未來。
左金谷渾然不知全組人都被他卷到了,看到他就想拼命幹活。
“你在想什麼?”饕餮随口問。
“什麼都沒想。”左金谷說,“雖然我之前寫了兩個計劃書,但是……”
“現在都不想做。”他從抽屜裡拿出一沓文件,“就是這些。”
饕餮看不懂,但不影響繼續聊天,“那你想幹嗎?”
左金谷抽出一張白紙,迅速畫了一張不太嚴謹的小貓開飛機圖,“我想做這個。”
“哦哦!”饕餮無聲地鼓掌,“好酷!”
這個房間裡隻有饕餮會給出這樣的回答,好在左金谷很有自知之明,壓根沒想過去跟其他人溝通。
“我也覺得很酷——”
“不過……你可以幫幫我嗎?”左金谷的語氣不太确定,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神獸不應該摻和進人類的事情裡。或者說,人類的事是不應該麻煩神獸的。
和求神拜佛那種以祈禱為主的行為不同,如果真的可以和神話生物直接溝通,想索取什麼的時候,總有種不該開口的感覺。非要說的話,這也是他身為人類的本能的一部分。
“可以呀!”饕餮悄悄地說,“我們有祭祀關系,按規定我可以配合的。”
左金谷眼睛一亮,“那我們就做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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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
老教授在院長辦公室喝茶休息,很放松。看到大徒弟對着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文件焦頭爛額,于是更放松了。
啧啧啧,行政崗。
“老師,您不在課題組,一大早來我這待着是想幹什麼呀。”吳院長放下文件,無奈地說,“總不至于是來炫耀金谷新發的論文吧,我昨天都看過了……”
“有什麼好炫耀的,誰都不差那一篇。”教授心平氣和地搖搖頭,“你是不知道,這小子心裡就沒休息那根弦。我要是待在課題組,他肯定要拿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寫好的計劃書來跟我讨論。”
吳院長沉默了幾息時間,緩緩開口,“他這次發的那篇,課題是自己想的?”
“不然呢?我給他他也不要啊。一天天的盡想搞些大新聞……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可能是亞裡士多德吧,吳院長在心裡默默吐槽。
教授歎了口氣,突然開始翻舊賬,“我前年給他理了幾個,做兩個月就能發一篇大子刊的項目,他才看完标題就跟我說沒意思。”
“……?”老吳想問我當年怎麼沒有這個待遇,但他不敢打斷老師說話。
“又不是讓他水論文,都是正兒八經的好項目。要不是這個領域是我開創的,哪找得到這種好事!他不領情就算了,居然好意思講這種鬼話。”
教授沒好氣地說,“不過眼光确實不錯,其他人想都想不到的方向,他一次寫兩三個挑着做。”
吳院長欲言又止,躍躍欲試。
“你怎麼不說話?”教授被他盯得不自在。
“老師,幹脆讓金谷轉到我這邊來得了,我好歹也是個院……”
“滾!”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吳院長縮了縮脖子,旋即又認真地說,“老師,金谷手上的課題是不是……做不過來啊。”
老吳一副賊心不死的模樣。
“去去去,我做不了他的主。”教授沒好氣地說,“你如果能要過來也算是你的本事。一般他挑剩下的其他組就分了,你非要厚着臉皮去搶,我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