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離着河邊不算遠,這邊出了這麼大事,秦家人自然也得了信兒,連帶着江雲的哥嫂,都趕了過來。
圍在秦家看熱鬧的那些人,自然一道跟了過來,瞧見眼前的情景,也忍不住歎氣,心軟些的婦人夫郎都紅了眼眶。都是一個村的,雖說平時少不得有些磕小碰,但也沒到想要傷人性命的地步。
有些年紀小的姑娘、小哥兒,見着慘兮兮的江雲,心裡都覺着害怕。嫁人哪有容易的,遇見夫家人好的,不打不罵,能吃飽穿暖,就已經是頂好的日子了。真遇上像江雲這樣的事兒,娘家強硬些的還好,若是娘家不得力,那下場便如今日的江雲一般,就算是死了,都沒處安身。
顧清遠見村裡人幾乎都在這了,不願多呆。他回頭看了一眼縮成一團,不住咳嗦的人,有幾分不忍,但這不是他管的了的事,撣了撣身上的水,便要離開。
在過來的路上,秦家人早就聽人說了,是顧清遠救的江雲。
秦文原本對江雲還有兩分新鮮勁兒,到底是還沒到手。可聽見人們說,是顧清遠那個殺人犯的兒子,救了江雲,便徹底斷了心思。他未來可是要為官的,就算是妾室也得清清白白,一個跟男人在河裡糾纏過的小哥兒,即使容貌再出衆,也進不了他們家的門,況且還是和那樣晦氣的人有過接觸。
秦文給他娘使了眼色,宋秀蘭明白兒子的意思,咬定了人他們是不要了,要江家退回彩禮,江天兩口子自然不肯,來的路上兩家還争執不斷。
錢麗枝是個有些心計的,知道秦家這門親,怕是結不成了,就轉了主意,想把這口鍋甩在顧清遠身上。别看這小子是個沒爹沒娘的,一個人住在山裡,可卻有打獵的本事,有這身本事在,自然少賺不了。不說那野獸的皮毛,就算是獵隻山雞、兔子,拿到鎮上去賣,那也都是銀子。
左右江雲名聲也壞了,就算是再賣也賣不上高價,倒不如順勢把人賴給顧清遠。能得一筆銀子不說,以後也少不了好處,獵戶家裡别的沒有,各種肉食兒定是不缺的,也能給家裡改善改善夥食。
錢麗枝想定了,小聲的跟江天嘀咕了幾句,江天一貫是個沒注意的,家裡幾乎都是聽媳婦的。眼下聽出有好處,自然是點頭,沒有不依的。反正不過是個小哥兒,白白的養了這些年,怎麼也得換些彩禮。
兩口子打定主意,見人要走,當即就不幹了,吵嚷着,就把上山的路堵死了。
“你個沒爹沒娘的賤種,我家清清白白的小哥兒,叫你碰了身子,你拍拍手就想走,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今兒你要是不拿出十八兩銀子,把我家雲哥兒娶回家,我就去官府告你,讓你和你爹一樣的下場!“
錢麗枝的話,讓周圍的人都聽不下去了,“我說麗枝啊,做人可不能太過啊。你看雲哥兒都抖成這樣了,還不張羅着将人帶回去,換身幹淨衣裳,找個大夫看一下,怎麼還說這些話!”
“還有你江天,雲哥兒好歹是你親弟弟,你們兩口子把事做的這麼絕,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嗎!”
說話的是孫阿嬤,就住在江家後頭,江天就是個無賴,錢麗枝葉不講理,村裡沒人願意招惹他們,孫阿嬤也是實在看不過眼了,這才開口。
早些年江父江母還在時,兩家關系不錯,沒少走動。江父江母雖說是外鄉過來的,但都是老實本分的人,江母以前在大戶人家做丫鬟,繡活兒更是一絕。
就是好人不長命,因着積勞成疾,江父早早的就去了,獨留江母一個人苦苦的支撐着。好在她有刺繡的手藝,勉強養大了兩個孩子。又苦熬苦撐了幾年,終是得了一場病去了,好在那時江天已然十五歲了,村裡的十四五的半大小子,也可以頂門立戶了。
江父江母過世後,村裡人看家裡隻剩兩個孩子,又沒旁的親戚,沒少幫襯,還幫着江天說了親事。
原本江雲的日子還算是可以,他已經九歲了,家裡的活兒幾乎都能拿得起來,燒飯洗衣,喂雞喂鴨,空了便學着他娘的樣子,做些帕子、香囊一類的小東西,托人拿到鎮上去賣。江天也還算和善,下田雖不勤勉,但好歹有江母留下的積蓄,也還算過的去。
變故就出在江天定親後,同村的李嬸子牽線,給說了鄰村孫寡婦家的姑娘。孫寡婦守寡多年,就這麼一個姑娘,自然嬌慣的厲害,要不然也不可能相中人丁單薄的江家。圖的就是江家沒有長輩,她家姑娘進門就能當家做主。
自從錢麗枝進門後,江雲的日子就艱難了起來,飯桌上連多加一筷子菜都不敢。江天自知條件有限,能娶到這樣的媳婦十分知足,家裡的大小事情,也是都由媳婦做主。
錢麗枝本想找個人牙子把江雲賣了,想着左右是個小哥兒,留着也沒什麼用,還不如換點銀子,來的實在。到是她娘眼光長遠,說江雲相貌不俗,如今又能幫襯家裡做活兒,隻給口飯吃,等養大了,怎麼也能換一筆豐厚的彩禮,倒是比現在就賣了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