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入仕時手段稚嫩,心也不夠硬,放過了很多人,早知有今日,當初說什麼也要趕盡殺絕。”
若是當初他再堅持一點,漳州太守一黨早在五年前就死絕了,不會有五年的籌謀和一個渾渾噩噩的蘭心。
活着便是恩惠嗎?生不如死的活着,比死更絕望。
他對蘭心說對不起,是代五年前優柔寡斷的自己說的。
恩不夠盡,狠不夠絕。
所幸還來得及補救。
發生的事情似乎都帶着朦胧的聯系,燕時澤将一切串聯起來,蓦地睜大眼睛,從頭到腳爬上寒意。
“你是故意的!”
“你将漳州刺殺引入明面,引得陛下震怒,大理寺徹查;五年前失了手,五年後也要趕盡殺絕,顧大人,好謀算!”
顧行舟知道漳州歹人的藏身之處,大可以自己出手悄無聲息的解決,可漳州人是陛下赦免的,他若出手必定給自己惹上麻煩,于是他以自己為餌,将刺殺擺上明面,讓陛下親自處死漳州歹人。
而他操縱棋盤,把自己擺上了受害者的位置。
燕時澤現在才恍然。
顧行舟這兩年不是變了,他隻是學會了藏起鋒芒,當一條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毒蛇。
虧他還以為刺殺是針對自己的,原來他是附贈的!
畢竟也是在軍中打拼了幾年,又是靠着自身實力統領一軍的人物,燕時澤到底不是什麼天真的人。
他冷笑着看了眼沉默守在他身邊的林熙,“别裝了,你們主仆早就相認了吧。”
漳州之人能蟄伏五年,必定不是冒進的性子,他在醉夢鄉待了兩天無事發生,偏偏顧行舟醒來後發生了變故,那顧行舟嫌疑就很大了。
他身邊守衛松懈适合刺殺的消息怕不是顧行舟親自遞出去的。
還有林熙。
他先前聽過林熙的名頭,武功高強沉默寡言,寸步不離跟在顧行舟身邊,顧行舟能活到今天,林熙功不可沒。
既然如此,為何作為顧行舟的他剛遇刺時林熙不現身,反而在他力竭不敵時宛如神兵天降?
還有……
燕時澤:“讓我昏昏沉沉躺了兩天的毒藥,是顧大人自己下的吧?”
蘭心的意思,下的毒是奔着他的命去的,以顧行舟病弱的身子,毒藥的後遺症隻會更猛,不該是不痛不癢的躺兩天,隻有一種解釋,蘭心的毒根本沒下成,而林熙當時檢查他身體狀況的緊張燕時澤看在眼裡,林熙應當不知情。
燕時澤的話問出口後,林熙的神态出現了輕微的變化,顧忌到有外人在場,很快便控制住了。
對于燕時澤來說,這點變化已經夠了。
“既鏟除了漳州歹人,又給了本将軍一個下馬威,借着本将軍躺床上的時間還能把我的底細摸摸清楚,真是個一箭三雕的好計策。”
燕時澤回京不過兩年,這兩年兩人因為立場原因多有對立,但向來是隔着紙筆吵,沒怎麼正面接觸過,因此顧行舟被燕時澤不學無術的傳聞誤導得不輕,一直以為那些令他惡心的計策都是将軍府幕僚出的,現在看來,也不全是如此。
至少燕少将軍本人,的确有幾分腦子。
顧行舟語氣帶着欣賞:“少将軍也不賴,你處心積慮擾亂我的視線,不就是為了讓那封彈劾奏折順利送出去嗎。”
“就魂魄互換一事來說,我們可以成為暫時的盟友,可你為什麼要去醉夢鄉激怒我?之前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前兩日看到那封奏章。”
“你不信我。”顧行舟肯定道,“但你居然還算了解我,你知道我上了你的身,必然要洞悉你所有籌謀來鋪我的路,故而使計讓我暫時無暇顧及此事,不愧是未嘗敗績的玉面郎将,是我小瞧了你。”
顧行舟說:“我們是一樣的人啊。”
“現在說什麼都是虛的。”燕時澤冷靜道,“勞煩顧大人先陪我去一趟國師府。”
能得顧行舟肯定的人不多,燕時澤卻實在找不到開心的理由。
他先前對顧行舟判斷失誤了,低估了顧行舟心狠手辣的程度,看清了的燕時澤一刻也不想待在顧行舟身體裡。
本來去大理寺看蘭心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摸出點顧行舟的把柄來,結果這厮滑不留手,把柄沒摸出來,讓他摸出一條毒蛇。
燕時澤被惡心的夠嗆。
國師見多識廣,又通奇聞異事,或許會有辦法解決他們的問題。
顧行舟遺憾告訴他:“不用去了,國師已經走了。”
“走了?”
“我早晨剛去過。”
是了,顧行舟把他能摸的底細摸清了還留在他身體裡幹什麼?隻怕比他還迫切回歸本體呢。
燕時澤不耐道:“那就别賣關子了,我們怎麼換回來?”
顧行舟又笑了:“沒有辦法。”
他看着燕時澤的眼睛強調:“沒有。”
燕時澤呆了。
不死心的拉着顧行舟又去了一邊國師府,翻遍全府都沒翻到國師的蹤迹。
晴天霹靂。
顧行舟冷眼旁觀他的震驚,覺得燕時澤未免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