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唇角微勾，最開始還遊刃有餘。
看到宋玉卿扭頭看過來，裴洛呼吸有些亂，胸腔不斷鼓噪起伏。
壓下心裡那點兒奇異的感覺，挑眉，遙遙對着宋玉卿舉起飯盒。
“吃飯。”
宋玉卿：“……”
宋玉卿沒有留戀，扭頭就走。
卻被忽然跑過來的裴洛抓住手腕，“你跑什麼？”
“我不是裴淮派來欺負你的。”
宋玉卿視線冷淡地掃過裴洛發尾那一绺克萊因藍，“放開，我不吃。”
裴洛也巴巴給宋玉卿送飯過來，宋玉卿不僅不接受，還冷言冷語地對待，裴洛也有些生氣。
“不吃就算了，我喂狗。”語氣有些沖，發洩着自己的不滿。
宋玉卿繃着一張白皙的臉，略微點頭，“可以。”
樹葉沙沙作響，把宋玉卿的完全不在乎的回應送到裴洛耳中。
裴洛再次氣笑了，又想到宋玉卿剛才差點兒被飯盒淹了，被裴淮握着手腕摁在桌面上欺負。
卻絲毫不退讓。
裴洛不懂宋玉卿性格為什麼不能軟一點，為什麼不願意接受别人的幫助。
固執的，死闆的，一點也不懂變通的笨蛋beta。
宋玉卿站在那裡，垂眸看着又被抓住的手腕。
身後是能把人吞噬的黑暗。
絞殺藤的藤蔓緊緊纏繞在樹幹上，月光從藤蔓的縫隙落下皎潔光影。
空氣潮濕而沉重，彌漫着淡淡的腐朽氣息。
絞殺藤的花散發甜膩而詭異的香氣。
宋玉卿迅速将手腕向裴洛拇指方向扭轉，同時用力向外掙脫了裴洛的桎梏。
忽然抓空了，裴洛思緒也回籠了。
裴洛腦中一個想法一閃而過。
宋玉卿不是菟絲子，是絞殺大樹的絞殺藤，通過纏繞和競争，最終絞殺寄主。
呼吸越來越重，直勾勾盯着宋玉卿那張冷淡頹倦的臉。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沒吃飯，吃一點好嗎？”語氣不複以往的玩世不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讨好。
裴洛捧着飯盒，“我和那些整你玩弄你的人不一樣，我不會拿了剩飯給你吃。”
裴洛打開飯盒，擺出裡面的飯，種類繁多，但是……
宋玉卿看到飯盒的飯菜，輕輕蹙眉，生理性的厭惡。
“不吃。”
“你回去上課。”
裴洛還站在原地，堅持，“你不吃飯，會餓。”
宋玉卿：“……”
煩。
“你吃。”那道聲線如同松針上落雪，寂靜地下了一場大雪，卻沾濕了裴洛的一生，“聽話點，裴洛。”
聽話點。
雪後放晴，柔和又溫潤。
重重敲在alpha心上，又是聽話，他聽話，可是……宋玉卿從來沒有給過他一點獎勵。
“我聽話，你會獎勵我嗎？”
alpha高大的身軀幾乎将宋玉卿攏住，頭卻很低，目光黏在宋玉卿輕輕耷拉着眼皮上。
宋玉卿垂眸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藍巴倫，那截像是發黃小蔥的尾巴。
beta琥珀色的眸子如凝固的蜜糖，冷冽中帶着一絲溫暖的矛盾感。
夜風如刀割，寒意凜冽。
“不會。”
*
夜色如墨，昏黃的燈光暈在霧氣中暈染開來。
風鈴叮叮鈴鈴，幾隻流光螢繞着風鈴劃出一道道柔和的藍綠色光痕，仿佛夜空中墜落的星辰。
學校裡多數商店都是自助結賬，隻有這個處于學校最角落的商店還是人工看守。
宋玉卿進門，去購買營養劑。
這，大概是，他最滿意這個世界的一點，不是一定要吃飯，營養劑也可以。
店員昏昏欲睡。
商店角落高腳凳上坐了一個alpha，長腿翹起，校服是專人熨燙打理過的，每一處褶皺都恰到好處，銀框眼鏡底下的灰眸饒有興趣地盯着電腦上的帖子。
宋玉卿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很高，幾乎刷屏校園論壇。
alpha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擊，擡頭看向商店裡整箱拿營養劑的beta。
宋玉卿？
alpha唇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宋玉卿抱住一箱蘋果味的營養劑走到結賬處。
拿出自己的付款碼掃了一下，卻發出——餘額不足，付款失敗的提示。
宋玉卿：“……”
商店的員工因為這聲“餘額不足，付款失敗”也詫異擡頭去看買營養劑的人。
維克托聯合高中居然還有買不起營養劑的人？
擡眼就看到一張清冷頹倦的臉，蒼白如紙，唯有唇是淡淡的粉色，像是一副水墨畫。
是很漂亮，那……就更不應該連營養劑都購買不起了。
畢竟，美貌是可以在這所學校兌換資源。
更何況是這樣頂級的美貌。
他要是有錢，他也會舍不得看眼前的美人過這樣窘迫的日子的，根本不會舍得這樣的美人買營養劑來解決溫飽。
這樣的基礎營養劑隻能用于解決饑餓。一般普通人過于忙碌才會購買暫時應付，至于大量囤積隻有第五區那些貧民窟的人才會這樣做。
像是眼前這個青年來買營養劑，嗯……還錢不夠的，簡直是稀缺。
宋玉卿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去拿零售的營養劑。
隻拿了一條。
掃碼。
——餘額不足，付款失敗。
宋玉卿：“發發，我是個窮鬼。”
平鋪直叙的陳述句，帶着淡淡的死感。
88硬着頭皮，明顯因為自己給宋玉卿的這個身份而心虛，“對，你是窮鬼。”
“我要活下去是不是要找份工來打。”宋玉卿臉上是不變的冷漠表情。
88安慰：“雖然你沒錢，但是你在食堂還是在醫院書本等的消費都記在戚正清賬單上啊。”
宋玉卿：“嗯。”
宋玉卿把營養劑放回貨架上。
商店員工看着宋玉卿的一頓操作，有點可憐宋玉卿，真是一個窮學生，連一支廉價營養劑都買不起。
員工：“我，那個……同學。”
宋玉卿已經走到門口，聽到員工似乎在和他說話。
微微偏頭，半側臉模糊在光影之間，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極為漂亮的眼睛，睫毛根根分明，纖長如鳳尾蝶落在眉睫，琥珀色的眼眸，像是沾了霜的玻璃珠。
光是被這雙眼睛凝視，都能爽到。
員工猝不及防又被美了一大跳，呐呐說出那句還沒有說完的話，“你拿走這支營養劑，我送你了。”
隻是聲如蚊蠅。
宋玉卿斂眸，輕聲，“謝謝你，但是不用了。”
咚——
學校裡的鐘樓高聳入雲，尖頂直指天空，石牆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紋和校徽。
準時在九點敲響。
低沉渾厚的鐘聲傳遍整個校園。
商店工作人員被敲醒。
等再回神，恍若經曆一場绮夢，隻有一縷冷香證明魔法在午夜十二點失效之前，灰姑娘曾經到過這裡。
坐在商店角落不知道多久的alpha起身，一身裁剪合身的校服，校服上最醒目的是家族徽章。
銀色銀杏葉，金線描邊的銀葉，意味着alpha是銀葉醫藥的下一任掌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