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是你爸。
戚染大腦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緒都被抽離了,隻剩下耳邊不斷回響的這句話以及這個名字。
宋玉卿,他養父的新婚妻子。
他的小媽。
戚染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麼感受。
宋玉卿和戚正清結婚,又或者說宋玉卿和戚正清根本沒有婚禮。
隻是一紙結婚證把兩人綁在了一起。
他和戚正清的關系又很差,以至于今天算是他和宋玉卿第一次見面。
地上的發色淺金的裴淮依舊一動不動,像是死狗一樣。
裴洛看了一眼地上。
“這裡交給你。”
“嗯。”宋玉卿掀起眼皮,淡淡開口平靜看向裴洛,“謝謝。”
裴洛像是觸電一般,匆忙扭頭,語氣僵硬,“不謝。”
宋玉卿坐在剛才裴淮坐的地方,歎氣,“發發,我明天一定多吃兩碗飯。”
88:“……”
你最好是。
腳試探對着裴淮的手,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趁着裴淮昏了給裴淮補兩腳。
宋玉卿腳尖輕輕點了點裴淮的手腕,似乎覺得沒意思,起身走了。
輕輕的按壓感,帶着淡淡的壓迫,不重,但是被人踩手足夠讓裴淮這樣高高在上的天龍人感到羞恥。
昏了但沒有完全昏的裴淮:“……”
很好,最好别被他抓到。
宋玉卿。
夜晚整個3216隻有一人一蛇。
戚染在校醫院住下了,裴淮被宋玉卿放倒在體育館了。
至于寝室另外一個人,據說已經很久沒有來學校了。
黑暗的環境中,藍巴倫冰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着冷冽的光芒,瞳孔豎起,像是兩道裂開的縫隙。
危險又迷人。
藍巴倫鑽入宋玉卿褲腿,蛇類的纏繞天性讓它繞住那截白皙似雪的腳踝。
帶鱗片的冷血動物肆無忌憚與它共享同一個溫度。
宋玉卿被攪醒,一把抓出小蛇,現在的狀況讓他心情很差,他原本清冷如雪的眼睛染上旖旎,語氣不滿,“恩将仇報?”
藍巴倫豆豆眼無辜盯着宋玉卿。
宋玉卿拎着蛇下.床。
蛇尾主動勾上宋玉卿纖細的手指,谄媚讨好,卻被宋玉卿從窗戶毫不猶豫扔出去。
藍巴倫呗扔出一條流暢的抛物線,直到在19樓的空中花園樹杈上,才找到落點,不滿地“嘶嘶”吐着蛇信子。
*
昨天晚上戚染和裴淮雙雙進醫院,給乏味的校園生活增添了一點樂趣。
不明所以的衆人以為是戚染和裴淮硬剛,把裴淮也打進了校醫院。
很多人都組隊去看看戚染和裴淮。
主要是想看,裴淮在醫院單方面虐打戚染。
校醫院是完全獨立的建築。
古典的磚石牆壁上爬滿了藤蔓,透着歲月的痕迹。斜坡式的屋頂覆蓋着深紅色的瓦片,檐下雕刻着精美的花紋。
拱形的窗戶,鑲嵌着彩色的玻璃,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地面上,形成斑斓的光影。
戚染躺在床上,尖銳的針沒入血管,冰涼的液體進入自己的身體。
麻木地坐在那裡,黑色發絲遮住部分眉眼,眼神中透着一絲陰郁。
咚咚咚!
咚咚咚!
不知道多少雙手在敲擊玻璃,不知道多少張看笑話的臉就在窗戶面前。
終于那些手再也忍不住,從外面打開了窗戶。
戚染擡眼望過去。
宋玉卿。
戚染手指輕輕動了動了,他來這裡做什麼?
宋玉卿站在人群之外。
蒼白頹倦的臉,垂着眼,宛若冬天枝頭的霜,唯一的豔色是宋玉卿耳垂上血滴一樣紅痣。
神色有些厭倦,沒有看期待望向他的人,也沒有看戚染。
宋玉卿的出現,讓聚集在校醫院準備打擾戚染休息的衆人躁動不已,“我請你看笑話好嗎?”
“甜心……你想看戚染哭嗎?我把他弄哭給你看。”
戚染:“……”
甜心?
給裴淮兩巴掌,給他一巴掌的甜心嗎?
宋玉卿盯着枝頭的鳥雀,一排長尾山雀,就像是一排糯米小湯圓卧在樹上。
一隻偏頭,其他幾隻也跟着偏頭,齊刷刷幾雙豆豆眼好奇地看着宋玉卿。
唧唧!
吵吵嚷嚷,腦子裡像是塞了一百隻麻雀。
裴淮被放倒在體育館心情本來就不好,現在聽到外面的吵嚷聲,臉色更加陰沉。
觑着裴淮的臉色,裴洛推開窗戶。
裴淮有些壓不住自己的脾氣,皺眉,“你在做什麼?發什麼愣?”
裴洛才驟然回神,嘴巴嗫嚅,“宋玉卿。”
宋玉卿。
裴淮聲音高傲冷漠,宛若獨裁又高高在上的君王,“知道來認錯了?”
被一把抓起頭發,被強迫仰着頭的羞.恥經曆還在腦海中。
宋玉卿就是頂着那張冷淡毫無表情的臉,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舌尖輕輕抵住腮幫子,那裡還殘留着昨天那一巴掌的隐痛。
被牙齒磕破的地方微微發燙,像是被烙鐵燙過一般,帶着一種鈍鈍的麻木感。
裴淮動作細微而緩慢,試探傷口的深淺,又像是在回味銘記那一刻的屈辱與不甘。
這麼野的beta?戚染那個半截子入土的alpha養父真的吃得消嗎?
裴淮思緒收攏,半垂不睜的眼底閃過狠厲。
“他就算跪下來道歉,我都不會原諒他。”
裴洛:“……”
裴洛心裡有些異樣,不知道為什麼高興不起來,開口聲音嘶啞,“他,去看戚染了。”
他昨天給宋玉卿解決了那麼大的麻煩,還是裴淮這樣一個麻煩。
宋玉卿在他開窗戶的時候,分明看到他了,卻沒有分給他一個眼神,隻是盯着樹枝上的鳥去,唇角勾起一絲清淺的笑。
他是什麼很賤人嗎?在宋玉卿那裡還比不上幾隻死鳥。
他再理宋玉卿,再幫宋玉卿,他就是狗。
裴淮臉色變化莫測。
“很好,好,好得很。”
這一巴掌的賬,遲早和宋玉卿算清楚。
宋玉卿錯過了最後一次和解的機會。
戚染掀起眼皮,“你不需要關心我,我和他關系并不好。”
這裡的他,明顯指的是戚正清。
“就算讨好我,也沒有用。”
宋玉卿沒說話,在旁邊削蘋果,修長纖細的手指捏住鮮紅的蘋果,瓷白的指尖輕輕摁在刀片上,看得出來宋玉卿動作并不娴熟。
甚至有點不會削蘋果。
但是削得很認真,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他的話。
想起昨天那扇到他臉上的一巴掌,戚染并不确定這個蘋果是宋玉卿削給他的。
宋玉卿耐心告罄,刀遞給戚染,“你削,我要吃。”
戚染:“……”
他是病号,還是宋玉卿是病号。
理直氣壯到有些離譜,他這個小媽,根本不是在讨好他。
戚染冷着一張臉,接過了蘋果。
給,宋玉卿,削,蘋果。
戚染再次開口,“你就算要和他生孩子我也沒有意見,你是beta,生孩子會比較不容易,但是……”
“努力一點應該能懷上。”戚染聲音低沉,自嘲地冷笑。
“你應該把精力放在他身上。”
和戚正清上.床,和戚正清生孩子。
陽光透過玻璃落在宋玉卿微微耷拉的眼皮上,光影斑斓。
宋玉卿似乎在思考什麼。
宋玉卿再擡頭,眼裡隻有一份純粹的疏離和倦怠,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意。
“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