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裡了。”
原清辰停在一扇石門前,指了指前方:“這裡氣場不同于其他地方,如果南封當真被囚禁在此,那就是這裡了。”
祁素衣看了眼石門,偏頭與林池魚對視一眼,微微颔首,側身讓到一邊。
林池魚上前幾步靠近石門,擡手拔劍,将内力貫入劍中猛地揮手橫劈過去,隻聽“轟隆”一聲巨響,石門應聲而碎,緊接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兜頭席卷而來。
石洞外的空氣瞬間降溫,石門碎裂的粉塵消散後,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石洞向外蔓延,幾人相視一眼,走入石洞。
石洞内溫度極低,四壁以夜明珠光照亮,冷冷珠光下,四條鎖鍊自四角橫貫而出,将石洞中間一人死死鎖在了原地。
看清中間那人的瞬間,祁素衣瞳孔驟縮,快步走過去旋身蹲下,道:“你怎麼樣?”
那人雙臂雙腿已被粗重的鎖鍊勒入皮肉,寒霜從他的小腿一路凍結到睫毛。他垂着頭,雙目緊閉,若非胸膛還有微弱的起伏,幾乎與死人無異。
林池魚腳步一頓,像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一般輕聲道:“這是……南封?祂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雖未曾見過真正的南封,但無論是民間畫像還是神觀塑像,南封的形象一直是唇角含笑、眉眼溫柔,令人見之如春風拂面,與現在這幅奄奄一息的模樣簡直大相徑庭。
聽見聲音,南封低垂的頭極其緩慢地擡起,但雙眸一片死寂。他循着聲音将頭略微偏向祁素衣,聲音虛弱但冰冷:“今日又要如何?”
祁素衣盯着他緩慢的動作,一點一點蹙起眉,低聲道:“你的眼睛怎麼了?”
南封像是厭倦了,重新阖上雙眸:“你若是他請來的大夫,就請回吧,不用白費工夫了。”
“南封。”祁素衣忽然喚祂,趁祂怔愣之時迅速搭上祂的脈搏。
“脈象疲軟,沉細似絕,已是不足之兆……”祁素衣皺眉,松開南封的手腕,“怎麼會這樣?”
南封沉默片刻,開口道:“你不是他請的大夫。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祁素衣歎了口氣,借袖口掩蓋将奈何劍滑出半截,引着南封的手摸了摸劍柄的雕花。
手觸到雕花的刹那,南封瞬間擡頭,失聲道:“你是……”
“祁素衣,江湖遊醫罷了。”祁素衣淡聲道,語氣裡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容置疑。
“……”南封張了張嘴,默然片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林池魚上前幾步,看了看南封,湊近祁素衣道:“現在怎麼辦?我方才看過,這四條鎖鍊雖将祂囚禁于此,但卻不知借着什麼吊着祂的命。”他頓了頓,“如果擅自斷鍊,南封恐怕……”
原清辰臉色有些難看:“神祇若尚存信徒便不會徹底消散,南封信徒衆多,怎麼會……”
南封突然嗤笑一聲:“神祇?我早便不是了。”
“什麼?!”原清辰和林池魚異口同聲驚道。
南封緩緩閉上眼睛,唇角露出一絲苦笑。他眨了眨結了寒霜的眼睫,呼出一口氣:“五年了……”
祁素衣眯了眯眼睛。
“我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已有五年,你可知景明拿什麼為我強行續命?”南封冷笑一聲,聲若寒冰,“此地乃亂葬崗,那些受他迫害緻死的人被運來此處煉化,他便借着這些肮髒的東西,吊着我這一口氣。”
聞言,林池魚一驚,猛地倒吸一口冷氣:“锢魂術!竟是這般邪惡的術法!”
原清辰道:“锢魂術失傳已久,若非有人指點景明,他斷不可能知道這法子。”
祁素衣喃喃道:“荒諧……”
南封擡起一雙無神的眼眸:“你知道,我此生最恨借邪術戕害他人之人,景明卻用此法侮辱我,我一日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祁素衣颔首,看着祂的眼睛:“南封,你可要想好了,走出這裡,你恐怕就難以為繼了。”
聞言,南封嘴角微揚。
五年裡,無論景明想盡什麼辦法,祂從來隻有冷臉相迎。這是他第一次真心露出微笑。
祁素衣拂去袖擺袍邊沾上的冰霜,示意林池魚一眼。
那君子器不愧為冷泉煉制而成的寶劍,劍光所至之處,隻聽“锵啷”聲不斷,四根鎖鍊應聲崩裂。
纏困多年的枷鎖終于落下,南封解脫一般,緊繃的身軀一點一點放松下來,這口氣一松懈,疲态便再也忍不住,祂空洞的雙眸垂下,發絲見的白色幾乎與冰霜融為一體。
沒了鎖鍊的支撐,南封軟綿綿地倒了下去,被原清辰一把扶住。幾乎同時,整個石洞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洞頂石灰簌簌而落,祁素衣迅速掃了眼四周,道:“這裡要塌了,先離開!”
話音剛落,頭頂的碎石便轟地一聲砸了下來,林池魚一把将他推開,嘈雜的落石聲中隻能高聲吼道:“墓道有水流痕迹,那裡應該有暗河,去墓道!”
落石的速度越來越快,林池魚揮手挑開砸落的石塊,護着祁素衣一路飛奔,陵墓外的光已經近在咫尺,就在幾人即将跑出墓道口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一陣強悍的氣流猛地将幾人沖撞飛出,林池魚來不及反應,落地的瞬間本能地拽了祁素衣一把,免的他摔出個好歹,自己卻在地上滾了幾滾,摔了個七葷八素。
濃重的煙塵席卷而來,祁素衣嗆咳了幾聲,還沒看清人,便聽原清辰吼道:“南封不太好,得想辦法暫時保住祂的命!”
祁素衣俯身将林池魚從地上拉起,通過層層煙塵,一雙眼睛像是水洗過一般,幹淨清透,直直盯住林池魚:“還記着第一天的客棧嗎?你們先送南封回客棧,動作要快。”
說完,轉身便要走。林池魚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什麼叫我們?那你呢?你去哪?”
祁素衣掩唇悶咳了一聲,揮了揮手:“林小魚我沒空跟你說這些。”他從袖中取出十七那縷頭發:“若南封能醒來,就把這個給祂,祂應該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