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賜說完後揚長而去,陸墨雲停留在原地,轉身看着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裡。
一個太監。
壓迫感未免太重了些。
枉費心機?
到最後一無所有的還不知道是誰。
秦子瑜躺在軟塌上,吃着新送來的貢梨,口舌生津。
他閉起眼睛養神,想着剛從陸墨雲處得到的信息。
原主生下來體内就有殘毒,不緻命,但會慢慢摧殘五髒六腑,時間越長毒越深,直到身體忍無可忍跟病毒大幹一場,你死我亡。
古代最好的醫療基本上都在皇宮,這麼多年尋不到解藥,大概是真的無能為力。
手裡啃了半塊的梨滾落在桌子上,秦子瑜歪在一邊,迷迷糊糊間,恍惚聽到有人喊了他兩聲,但他實在睜不開眼。
“他一直這樣嗎?”
慶安在旁邊小聲道:“是,殿下經常說着話就睡過去了,又睡不安穩,每次醒來都很疲憊。”
蕭賜垂眸看着塌上的人,屋内地龍蒸的熱氣騰騰,慶安站在旁邊已然出汗,秦子瑜卻臉色蒼白到毫無血色,完全感覺不到熱意。
他終于明白秦子瑜為何獨愛豔麗的顔色,那樣襯的臉色好些,不像現在,他靜靜的躺在塌上,随時可能停止呼吸。
“殿下剛才還說,若是有督公的消息,一定叫醒他。”
蕭賜沉默着揮手,慶安行禮退下。
木質香調沖淡了梨香,秦子瑜動了動鼻子,呼吸沉了些許。
但他仍舊不安,手指無意識的撚着,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呓語。
聲音小到幾乎聽不清,蕭賜湊近,那聲音反而沒了。
正當他要起身的時候,胸前的衣襟突然被抓住。
蕭賜的身體緊繃着,衣服上的細鍊攪在一起,往下是一隻細白的手,因不常見太陽,手背上的青筋非常明顯。
“别走……”
呼吸落在臉上,有些癢。
“别丢下我……”
蕭賜沒有動,靜靜的看着他,半晌後扯下外衣,衣服的一角在秦子瑜手上,剩下的蓋在他身上。
感覺到周圍壓力一輕,秦子瑜才真正睡了過去。
耳邊偶爾傳來翻書的聲音,紙張摩擦讓秦子瑜做了個久遠的美夢,醒來時意猶未盡,若是再加上講課聲,他會睡的更香。
受身體影響,秦子瑜總感覺精神不振,經常跟人說話就能睡着,但那是在安全的環境中,蕭賜出現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醒了,好在他迷糊間演技還不錯,把人蒙騙了過去。
藏藍色外衫随着他起身滑落,秦子瑜摸着手下柔軟的料子,故作疑惑。
“大人來了怎麼不叫醒我?”
秦子瑜的聲音本就有幾分軟,因着常年卧病,從來沒有中氣十足過,半睡半醒時尤其模糊,讓蕭賜恍然想起那日在開陽殿,秦子瑜口中吐出的“至臻”二字。
“大人把衣服給我,獨自坐在外面不冷嗎?”
雖說整個東宮都有地龍,但正殿和偏殿,内室和外堂是有區别的,他平時不穿外袍隻敢在屏風内,出門更是裡三層外三層,把自己裹成個粽子才算完。
蕭賜的視線穿過屏風,隐隐約約能看到對面的身影,轉而問道:“殿下記得臣的本名,還記得些什麼?”
“唔……”秦子瑜愣了一會兒,話題轉的太快需要想想。
“你那個時候還沒有我胸口高。”
他一邊說,一邊比劃:“又瘦又幹巴,小臉髒兮兮的,眼睛特别大,看人的時候透着股狠勁兒。”
“明明餓的不行,卻又小心翼翼的怕弄髒我的手,後來還是我強行拉住你,你才跟我走。”
蕭賜那個時候才八歲,明明是個孩子,卻像個小大人,不哭不鬧不争不搶,有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湊過去,被蕭賜的眼神吓住,罵罵咧咧的走開。
隻有他過去時,蕭賜沒有兇狠的瞪他。
秦子瑜歎息:“我那時候也不懂,覺得宮裡有吃食,比在外面做流民餓着肚子強,還有新衣服穿。”
蕭賜垂頭輕笑,若真是為他好,把他安排到王府或者公侯府裡做個小厮,他手腳勤快些,總不至于餓肚子,難道隻有進宮才能保住性命嗎?
他至今記得秦子瑜那張帶着笑意的臉,虛僞至極,惡心至極。
“是嗎,這麼說來在臣入宮後,殿下幾次三番的‘提點’,全都是為了激勵臣,想讓臣更快的适應,在宮中生存下去。”
這下秦子瑜不知道該怎麼接了,蕭賜諷刺意味十足,原主雖然沒有親自動手,卻任由身邊的人對蕭賜拳打腳踢,因着他的所作所為,蕭賜成了可以人人欺負的對象,除了身體上的折磨,精神上的羞辱也不少。
偌大的皇宮,表面上大家都和和氣氣,暗地裡的陰私多如牛毛,男女通吃的老太監,仗着主人看重,逼迫别人成為對食,不僅跟宮女動手動腳,玩弄小男孩的手段也不少,他們身上沒有那個東西,就借助各種道具,要多猥瑣有多猥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