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來。”
待陳茁哭夠了,秦子瑜讓慶安把人扶起來。
“李太醫離開的的确很突然,還不一定出事,也有可能被人請走了,你先冷靜。”
陳茁道:“師父乃太醫院院判,若是要請,何不遞名帖,光明正大的請?府裡那樣亂,定是出事了,師娘早些年傷了腿行動不便,臣實在擔心,求殿下指條明路。”
他言辭懇切,一夜之間頭發都白了幾根,秦子瑜知道,若非走投無路,陳茁不會求到他一個不問世事的病秧子跟前。
“你懷疑景王?”
陳茁垂首:“臣不敢。”
“隻是師父這些天一直在景王府,從前無告老之心,剛離開王府便要回鄉,其中應當關聯。”
說話的功夫,太陽已經爬上樹梢,光亮洋洋灑灑的潑進殿中,罩住秦子瑜半邊身子,像在他身上披了一層光。
“你說的這些孤明白,景王現在身在何處?”秦子瑜問。
錦榮逆着光擡頭,險些睜不開眼睛:“皇上留了王爺在宮内用午膳,現在這個時辰,王爺或許在碧波亭。”
碧波亭不是亭子,而是一座琉璃水榭,在禦花園往東,建于東湖之上,整座水榭由琉璃制作而成,又引了湖水從中間自下而上,在水榭四周形成水幕,遠遠看去晶瑩剔透,輕透涼爽。
東湖上種滿了蓮花,夏天一邊對弈一邊賞蓮,美不勝收,可惜現在是深秋。
“他去碧波亭做什麼?”
慶安道:“奴才進宮早些,聽聞景王很喜歡碧波亭的風景,無論春夏秋冬都會去那裡,一待就是兩個時辰。”
秦子瑜擡手:“孤去碧波亭與他一見便是。”
錦榮小跑着尋來厚披風,一闆一眼的給他系好,換上新的暖手爐。
“殿下一向怕冷,早些回來,奴婢盯着小廚房做好玫瑰甜羹等您。”
陳茁跪在地上,深深磕了個頭。
景王名秦子峥,是皇帝親哥哥——瑞王的遺腹子。
當年皇帝初登基,瑞王心中不平,暗地裡拉攏了許多舊臣和權貴,事情敗露後飲下毒酒,皇帝不忍端王無後,留下了當年懷有身孕的端王側妃,側妃在懷孕時受到驚吓,神志不太清醒,生下孩子後徹底瘋了。
再後來,瘋掉的端王側妃薨逝,皇上憐憫幼子親自賜名,秦子峥九歲時被冊封為景王,享親王待遇。
小說中景王跟蕭賜合作過一段時間,互相利用,後期撕破臉,狗咬狗好不精彩。
仇人的仇人便是朋友,秦子瑜深谙此道。
瑞王雖是皇帝的兄長,年紀也比皇帝大上幾歲,然他成親後一直無後,到死都不知側妃已然有孕,當時秦子瑜剛剛降生,是以秦子峥比他小半歲,因秦子瑜從小身體弱,兩人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算不上親近。
此刻東湖之上沒有蓮花,一眼望去蕭條無比,這裡隻有夏天才熱鬧,冬天更加荒涼。
秦子瑜上了船,慶康陪在身邊伺候着,劃船的小太監沒有多話,聽吩咐辦事。
下船後是一條長長的台階,足足有五丈高,光往上爬就耗盡了體力,氣喘的同時腿還有些酸脹。
遠遠地,秦子瑜看到一個黑色人影,正坐在樹下喝茶。
這麼冷的天,呼吸間都是涼意,坐在外面喝茶?
對面的人多半有病,而且病的不輕。
黑衣人聽到腳步聲,漫不經心的擡起頭,眼神突然就定住了,一寸也舍不得移開。
直到秦子瑜走到近前,黑衣人才恍惚收回心神。
“聽說前些日子峥弟病了,如今剛好,怎的在高處吹冷風?”
金黃色楓葉飄落而下,在空中不斷地打轉飛舞,聲音好似裹着冷風一同鑽進秦子峥耳朵裡,他眨了眨幹澀的眼睛,低聲喃喃:“原來是小堂兄。”
秦子峥起身拱手:“見過皇兄。”
他剛想開口詢問,披風裡鑽出一隻手,渾身裹着梨香,托在了他手腕下方。
溫暖,柔和。
秦子瑜微笑着:“一家人不必多禮。”
“峥弟為何獨自一人在殿外喝茶?”
秦子峥收回手,挺直了脊梁:“原是不知道去哪裡,走着走着就到了碧波亭,正好這裡清淨無人打擾。”
“孤聽聞前些日子峥弟病了,甚為擔心,總想着當面見上一見,才可心安。”秦子瑜跟着撤手,把自己重新埋進披風裡。
他的動作極為小心,隐約露出裡面的紅色。
秦子峥斂眸,不動聲色道:“多謝皇兄記挂,臣弟已經大好了,倒是皇兄,太醫不是說皇兄不能見風嗎?若是想見臣弟,讓人傳個話便是,臣弟定會立刻出現在皇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