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千照坐在馬車裡,聽到陶雲渙和裘止又随口寒暄了一句,而後便告辭别過。
陶雲渙坐回了馬車裡,吩咐車夫啟程。
陶千照本想再掀簾同裘止做個告别,卻被陶雲渙緊緊盯着,她便隻好安分地坐着,沒能有其他動作。
馬車裡,陶千照緊貼車壁乖坐一旁,以為陶雲渙還會再責罵她幾句。
但等了半路,都沒等到他再說什麼。
她試探地問:“爹,你不生氣了?”
陶雲渙轉頭看她,卻不說話。
末了,隻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隻如同平日裡一般,語氣平淡地問:“今日,你讓夫子帶你來這裡學堂讀書了?”
陶千照知道瞞不過,點頭“嗯”了聲。
“學堂如何,你可有學到什麼東西?”
陶千照回憶了下王當說過的話,和她今日做的事情,腦中組織了片刻語言。
“學堂挺好的,隻不過夫子說入學要經過他們掌櫃同意,所以今日隻讓我自己背了會兒書。”
陶雲渙歎氣,卻又不像責備:“你這孩子,為了出府還真是想盡辦法,竟然都主動要求去學堂了。”
陶千照讪讪一笑:“在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太不好過了。”
“你也知道不好過,那你之前不做那些荒唐事,爹不就不禁足你了?”
“哪能這麼算嘛……”陶千照小聲地抱怨。
音量雖小,但還是被陶雲渙聽到了耳朵裡,他笑了兩聲。
“行了,既然你有去學堂的這份心,那明日,再叫人把你送過去吧。”
此話出,陶千照霎時眨了眨眼睛。
她驚喜道:“真的?不禁足了?”
“真的,學堂下學後,你若有什麼交好的朋友,想要同她們去四處逛逛也可,隻要入夜前回府就行。”
禁足徹底解除了,陶千照很高興。
至于學堂這事,她可以每日照去,大不了若有任務,再從學堂溜走便好。
于是她點頭應好:“知道了爹,沒問題,我肯定不亂跑。”
馬車已經停在了陶府門前,陶千照三兩步跳下去,還伸手去扶陶雲渙。
走了幾步,走到府門内,陶雲渙便甩了甩袖子,脫開她的手。
“早點回去歇着,明日一早去學堂,可不許遲到。”
“嗯嗯,不遲到,爹你也早點歇息。”
陶千照歡快地跑回自己的院子裡去了。
陶伯從院子裡出來時,便看到陶千照這副蝴蝶似的模樣。
他有些疑惑,上前來給陶雲渙加了件外袍。
“小姐怎麼瞧着這麼高興?”
陶雲渙咳嗽了一聲,解釋道:“解了她的禁足,可不是高興,明日順她的意,讓她去那個學堂吧。”
陶伯“诶”了一聲,勸道:“秋夜裡涼,老爺趕緊回房吧,不然又得犯頭疼了。”
陶雲渙擺手:“不打緊,我先去看看阿竹,找她說說話,說完就回去了。”
陶伯聞言,隻好替他綁好那件外袍,叮囑了一句:“祠堂裡陰涼更甚,那老爺記得注意時辰。”
陶雲渙應下,順着長廊,一路穿過院中角門,走到祠堂的院子裡。
他推開木門走進祠堂,香火氣竄入鼻腔。
陶雲渙走到靈堂前,點上三炷香,再把它們插到香爐裡。
煙霧缭繞,卷在半空,模糊了他視線裡,刻着葉竹名字的靈位。
他耳邊回響起今夜裘止說過的那些話。
“宮宴一事并非我相助,陶姑娘聰穎非凡,案情線索都是她自己找到,後又拼出了真相。”
數日前,陶千照站在堂下,神色一片平靜,卻堅持自己想法的那副模樣又尚在眼前。
是他的那個女兒,卻又和過去大有不同。
不像過去的她,倒像極了她的娘。
陶雲渙擡手抿了抿眼眶,笑道:“阿竹,這香有些辣眼睛,你瞧瞧,都給我辣出眼淚來了。”
“不知道你看到了沒,女兒近日來,愈發像你了。”
“不管是非要跑去查案這回事,還是說話的模樣,都變得很像記憶裡從前的你。”
陶雲渙倏爾低下頭,聲音也低了幾分。
“可我甯願她不要這麼像你,就和過去一樣,做個嚣張的姑娘也好,無人能欺負了她,也無人能傷害了她。”
祠堂裡又靜了下來,隻剩下香爐裡,燃了一截的香灰,落在爐裡的細微聲響。
陶雲渙又歎了口氣。
–
翌日清晨,陶千照醒得極早。
甚至還去催苔果幫她梳頭。
等用過早膳,她提着書箧站在府門前。
陶雲渙在一旁叮囑她要認真聽學,不要荒廢度日。
陶千照都通通應下,沒有一句怨言。
她坐上馬車,掀開惟簾,在小窗前同陶雲渙道别。
車夫一甩馬鞭,車輪辘辘碾過石磚路,直到陶府大門已經從小窗的視線裡消失,陶千照才探回頭。
待行到儒昌書齋門前,正巧遇到要進門的王當。
王當很意外,他還以為這位大小姐今日不會再來了。
陶千照手裡提着書箧,王當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後問道:“陶姑娘,你今日,是來上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