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雲渙不在陶府,陶千照能否出府這件事,自然便由陶伯做主。
王當被迫答應她後,陶千照便立時去找陶伯商量。
她嘴皮子使得溜,一番天花亂墜的說辭,再加上王當在陶千照擠眉弄眼的示意下,也說了幾句附和勸說的話,陶伯已經有了幾分動搖勁勢。
等到午膳間隙後,陶伯看到陶千照前半日乖巧聽學的模樣,便徹底答應了下來。
答應之餘,還好心給王當也找了一輛去書齋的馬車。
陶千照自己坐了一輛,王當坐了一輛。
兩輛馬車并行一路,最後停在了儒昌書齋門前。
陶千照從馬車裡走下來,擡頭便看到儒昌書齋的匾額。
但說實話,若不是她事先知道這家書齋的名字,空看這匾額,還真認不出來這上頭寫的究竟是什麼字。
匾額上的字迹很是狂亂,風格不似尋常書齋那般溫爾,乍看上去,盡給人些潦草淩人的感覺。
王當從一旁的馬車下來後,便看到陶千照正仰頭瞧着這匾額。
他對陶千照心有怨诽,如今已經順了她的願到了學堂,他心裡頭便多了幾分在自己地盤上的底氣。
既然來了儒昌書齋,還要入學堂,那他就是陶千照名正言順的夫子了。
學堂裡要做什麼事情,自然是夫子說了算。
王當幾步走到陶千照旁邊,擡了擡手。
“陶姑娘,随我進去吧。”
陶千照側頭收回視線,看了王當一眼,點頭應好。
她跟在王當身後,兩人差了幾步距離,這其中有王當不喜陶千照的原因外,也是陶千照有心為之。
說實話,她也不甚喜歡這位王夫子。
當日原身在書齋門前,本意是要拉溫若嫣起來,他卻徑自憑着自己的判斷,便譏刺言向原身。
沒有任何問清真相的意思,話裡話外都是指責質問之意。
再加上今日之事,這王夫子估摸着,是想把陶府的差事當個跳闆,若能做便做,不能做,他還給自己留了書齋當退路。
陶千照無意識地搖了搖頭,擡腳跟着王當走進書齋大門。
儒昌書齋的布局與其他書齋略有不同。
說是一家店,實則是一間大院子。
踏進這道門檻,裡頭是一方開闊的四方院子,正對面的,有些像是府宅裡的正堂。
這間應當是放書的地方。
堂檐下同樣挂了一個匾額,上書彙文閣。
目光再朝院中左右看去,分别是一間膳房和一間用作學堂的屋子。
挂的匾額,分别寫作膳間和聚士堂。
隻不過這三個匾額同外頭的那個不同,用的闆材瞧着嶄新些,字迹也明顯齊整許多。
陶千照此刻站在這裡,還能聽到右手側的屋子裡,傳出來的學子讀書的聲音。
她心下慨歎,不自覺輕笑一聲。
算起來,原身為了溫若嫣對這間書齋心心念念許久,這還是第一次踏進它的正院。
聽到這聲不高不低的笑,在前面引路的王當轉過身來。
他此刻底氣足了許多,說話時下巴擡起的弧度都更大了些。
“陶姑娘,雖說你要入學堂,但我也不能貿然便将你帶進去,還是得經過我們掌櫃同意的,更何況裡頭的其他人,對你的印象估摸着也算不上好,此刻進去,也是平添他們的口舌。”
王當擡手指向對面彙文閣。
“掌櫃今日去外頭談生意,不在書齋裡,這間屋裡,靠東的第一面書架上有《論義錄》,你今日便自行将這卷書的第一章背下來,待掌櫃明日回來,我與他說明後,再帶你入學堂同旁人一起聽學。”
陶千照不在乎這些,她如今已經順利出府,到了這間儒昌書齋,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更何況,她總不可能日後真的每日都來這裡聽學。
她要做任務卻被禁足,今日這王夫子來府,對她來講還真是一場及時雨。
她便乖順地應下。
王當鼻子裡輕哼一聲,甩甩袖口,轉身去右手側的聚士堂了。
在他走後,陶千照自己走進了那間彙文閣。
初踏進門檻,便能瞧見立着的三扇高大屏風。
門的正對面一扇,左右各兩扇。
屏風布局方正,與門圍繞出一個四方形。
書齋便借由這三扇屏風區分開了布局。
繞過正對面的這一扇屏風,後面便是書齋的櫃台。
台面上一件玉質擺件,一件陳舊黑木算盤,除此外什麼都不放,寬大台面頗顯空蕩。
繞過左側屏風,後面盡是重疊高大的博古架,架子上擺着書冊竹簡,有些空着的間隙處,擺着墨綠的盆栽。
右側屏風之後,寥寥博古架貼牆而立,圍繞一圈,中間擺着幾張書案和圓凳,供人閱書之用。
陶千照踩過滿地的青磚,四處随意瞧了瞧。
這間屋子裡的陰涼氣深重。
她此刻站在一面書架前,覺得陰氣似乎能從磚瓦地縫裡鑽出來,再深入身體裡。
陶千照想到自己的打算,搓了搓胳膊,輕輕歎了口氣。
她得和原著中一般,偷走溫若嫣的詩文。
詩會是禮部尚書夫人所舉,屆時各家受邀請之人盡會到場,除了各府中的公子小姐,京城之中有名些的學堂也會得到一個出席的名額。
這個名額,便由學堂學子間彼此競争。
原著之中,溫若嫣也參與了儒昌學堂裡學子們之間的競比。
競比就在這幾日,學子們應要求做下詩文後,再由王當從這些詩文中選一份最優者,這名最優者,便能得到代表儒昌書齋參會的名額。
原著中王當今日就該評選詩文,現在的劇情裡他卻跑了一趟陶府,那王當應該還沒顧得上做評選。
照此來看,詩文大概還在那間聚士堂裡。
陶千照側頭,視線投向窗外,落在了聚士堂的房檐之下。
檐上光影随着風動,看角度,應當還有一個多時辰後學堂便能下學。
瞎貓撞上死耗子,書齋掌櫃竟恰好不在,若等到學堂下學,那這間書齋就沒人了。
陶千照是如此打算的,她随手抽來一卷書看,也沒管是不是王當口中的《論義錄》,她便在彙文閣裡邊看書邊等。
直到申時,學子們下學,逐漸走出學堂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