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兒……”泠夫人被這一刀在心頭上捅得極深,但也抓住了這個機會。
五條秋韬術形成的巨蛇從雪鸢的背後而起,悄無聲息地在向雪鸢靠近,試圖一舉圈住她的腰和脖子。
泠夫人準備先把雪鸢綁起來,待她冷靜一段時間,再把她放開,跟她好好講講這個道理。
然而在五條蛇尾要纏到雪鸢身上的那一刻,十六歲的少女猛然擡手,五條一模一樣的巨蛇從虛空而出,沖着泠夫人的那五條巨蛇而去,在深夜的青蕪山上掀起一陣陣重重的塵浪。
泠夫人見雪鸢早就察覺到了自己攻擊的意圖,并且自己攻擊失敗了,于是呼吸愈加急促起來,緊緊握着木杖,整個人呈防備姿勢立着。
“月落。”雪鸢又開口道。
逐漸冰冷的語氣說出來的字,又被天地之氣賦予了極大的力量,往泠夫人身上沖了過去。
泠夫人瞬間感覺自己的所有力量開始往地上掉去,濕冷之氣包裹住了自己,過去四十年記憶裡不好的片段反複在腦海裡上演,如陰鬼一樣纏上了自己。
乍一回眸,感覺天上有十個月亮在繞着自己轉。
又一回首,天上明明沒有月亮,剛才隻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她不得不再次搖動木杖,施展春畦術讓自己回魂。
這倒是讓雪鸢找到了機會,同時施展音術和秋韬術。
虎嘯從天而降,往樹上單薄立着的泠夫人而去,與此同時泠夫人的身後又出現了三隻巨蛇,豎瞳閃爍着陰冷寒光,對着她張開布滿利齒的巨口。
雪鸢也從她所在的那棵樹飛到了泠夫人所在的那棵樹上。
“泠夫人,你喜歡随便收人做徒子,是不是想彌補一下沒法親自撫養自己親生女兒的遺憾,把别人當女兒來養?”
雪鸢仰着頭,臉上挂着怪異的笑,去看樹尖上臉色發白的泠夫人。
“阿乘……”泠夫人的聲音越來越小,眼見着氣力越來越弱,呼喚雪鸢的語氣裡滿是無奈和悔恨。
她再次提起木杖,以秋韬術召喚出新的巨蛇,來對抗雪鸢喊出來的巨蛇和頭頂上的虎嘯。
雪鸢的巨蛇倒是勉強被她的巨蛇給擋開了,可她現在倒是沒有多少力氣對付頭頂上那聲可怖的虎嘯。
眼看着半透明巨虎發出的音浪要把泠夫人給吞并,不吞并也要把泠夫人弄個半死不活,雪鸢突然看到了星光下的泠夫人的眼睛。
泠夫人的眼睛雖已老,但常常有光,眸光瑩潤地注視着世間萬物。
此刻這雙眼睛裡盈滿了淚水,泠夫人卻忍着沒讓它們掉出來。
雪鸢感覺這些淚水像一面鏡子,照出了此刻醜惡的自己。
她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心很慌,立馬召喚出新的巨蛇,把那聲要落在泠夫人身上的虎嘯音浪給撞開。
嘭的一聲,音浪如星光般散開在夜裡,巨蛇也随着撞擊倒地,壓低了一片草木,最後化為虛無。
擔心泠夫人會受傷的雪鸢,大口大口地在原地喘着粗氣。
泠夫人見虎嘯沒有朝自己打來,眼神帶着點驚訝地去看這位十六歲的少女,仿佛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一樣。
但她的眼神複又變得充滿擔憂之色,仿佛不管雪鸢怎麼對她,她都始終把雪鸢當成自己的徒子,始終為着她的前路着想。
雪鸢觸到了泠夫人的目光,像手指碰到了滾燙的洗臉水一樣。
她“啊”的驚叫一聲,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下山去。
獨留泠夫人還站在樹尖上,遠遠地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她的背影消失于晨色之中。
……
雪鸢腦子很亂,但下了山之後,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古賢王的那處院子邊。
趁着天還沒亮,她一咬牙,想辦法把小芋剩下的屍體偷了出來,尋了一處無人的河邊,用春畦術把小芋的屍體給火化了,變成一堆骨灰。
“小芋姐姐,生前我沒能好好陪陪你,現在你死了,你可以永遠陪着我了,我不會再讓你去一些危險的地方了……”雪鸢哆嗦着手,想把手裡的骨灰放進那個随身攜帶的漆木盒子裡,反正她現在也不用那個盒子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