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着那個掉在地上的貝殼,腦子裡嗡地一聲,像是被人用力砸了一下。
方湛也愣住了,他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眼神驚慌,像是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魏逸哥……”方湛的聲音有些發抖:“……我……”
魏逸的理智徹底斷了。
他彎下腰,伸手撿起地上的貝殼吊墜,看着它被扯斷的繩子,還有貝殼上細小的裂痕。
這可是……
魏逸的眼神一點點變冷。
這可是他最他媽珍惜的東西。
他忽然站直身體,擡起腳,在方湛驚愕的目光中,狠狠地把貝殼吊墜踩碎。
——咔嚓。
貝殼在地上裂開,碎成幾塊。
方湛的臉色瞬間慘白。
“方湛,你是不是有病?”
魏逸的嗓音帶着壓抑不住的怒意,字字狠狠地砸在方湛的耳朵裡。
周圍的空氣靜得可怕,唯有魏逸氣急敗壞的聲音在寂靜裡回蕩。
“你他媽為了這點破事,有必要一直煩着我嗎?!”魏逸猛地往後退了一步,雙手撐着腰,像是想要拉開和方湛的距離,然而嘴裡的話依舊刀刀見血:“老子現在就想把夏日祭辦好,就不能讓我辦完一件事情嗎?!就這麼難?!”
方湛的手指微微蜷起,他的腦子像是被魏逸的咆哮劈成了碎片,嘴巴開開合合,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不是覺得我輕佻嗎?”魏逸嗤笑了一聲,目光冷冷的:“那你就他媽不要喜歡我。”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方湛的心口上。
魏逸繼續吼着,像是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決堤,他擡起手,狠狠地指着方湛,嘴角微微發抖:“老子也煩爆了!你能不能别他媽煩我了?!”
方湛的嘴唇顫了顫,他想說話,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知道嗎?”魏逸的眼神變得更加冷漠,他猛地往前一步,幾乎是咬着牙低聲吼道:“其實你和羅爾根本沒什麼兩樣。”
魏逸低笑了一聲,語氣滿是嘲諷:“你們都他媽一樣,整天煩着我,吵死了。”
“魏逸哥……”方湛的聲音有些顫抖。
“閉嘴!”魏逸狠狠地打斷他,聲音大得吓人:“你不是想知道嗎?好,我告訴你——沒錯,我就是打算夏日祭完了之後,拍拍屁股走人,連頭都不會回一下!”
方湛的瞳孔微微顫抖,他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疼得要命。
魏逸卻像是完全看不見他的表情一樣,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他媽早就受夠了!你知道嗎,方湛?我從16年前就開始煩你了!”
——16年前就開始煩你了。
這句話如驚雷一般炸在方湛耳邊,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指甲死死地扣進掌心裡。
他想要反駁,可喉嚨發幹,什麼都說不出來。
魏逸像是還嫌不夠,繼續刺他:“怎麼會有人的性格像你這麼奇怪啊?哈?!”
方湛的手微微發抖。
他害怕魏逸說這些,他害怕魏逸真的煩透了自己,他更害怕——魏逸會真的離開翔島,再也不回來。
他想解釋,可他知道,這個時候魏逸是聽不進去的。
但他知道,魏逸在說氣話。
魏逸握着拳,拇指竄進掌心。這是他最習慣的,也是他唯一控制不住的習慣。
魏逸在撒謊。
但魏逸根本不給他時間思考,繼續往下說:“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管别人的事嗎?我告訴你,你就是那種懦弱、膽小的家夥,甚至現在還慢慢變得扭曲了,是不是?!”
這句話一出口,空氣瞬間凝固了。
方湛的腦子裡仿佛有根弦被狠狠扯斷,整個人僵在原地。
扭曲。
魏逸說他扭曲了。
“怎麼了?你打算把我困在這座破島上嗎?别他媽癡心妄想了!”魏逸根本沒發現方湛的異常,他繼續笑着,嗓音透着瘋勁。
方湛的呼吸已經亂了。
魏逸的嗓音卻越發刺耳,像是刀刃一般狠狠地紮在他的心上:“你就是這種扭曲的性格,才會是個家庭破碎的人!”
空氣靜止了。
方湛的手指在這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魏逸的話像是火一樣,把他的所有理智和底線一口氣燒得幹幹淨淨。
“……你說什麼?”方湛的聲音低啞,他的眼睛已經泛紅。
魏逸也怔了一下。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他看到方湛的表情,看到他眼裡崩塌的情緒,看到他整個人都被自己的一句話劈得四分五裂。
魏逸的心髒猛地抽痛了一下。
可還沒等他開口,方湛已經沖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哥——!”方湛的聲音帶着破碎的怒意,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吼魏逸,甚至可以說是他第一次這樣對魏逸發火。
魏逸心頭一顫。
“你說夠了沒有?!”方湛紅着眼睛瞪着他,聲音裡帶着撕裂般的情緒:“你以為就你難受嗎?!你以為就你一個人煩嗎?!你他媽有沒有想過——”
魏逸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方湛,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他們的争吵驚動了所有人,小禮堂門口圍了一群人,大家的臉上滿是震驚,沒人敢上前。
“操……”魏逸低咒了一聲,終于承受不了這種窒息般的壓迫感,他猛地甩開方湛的手,直接轉身大步跑開了。
“魏逸哥!”方湛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可魏逸頭也不回。
他的腦子已經亂成了一團。
另一邊,魏傑站在人群後面,饒有興緻地看完了這場戲,随後扭頭看向林美雪,挑了挑眉:“……我哥本來就是這樣口出狂言的嗎?”
他的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像是單純的好奇,可他眉眼間卻帶着一絲微妙的不解。
林美雪的目光卻落在方湛身上。
方湛整個人都陷入了崩潰,拳頭死死地攥着,眼神空洞,像是整個世界都被魏逸那幾句話擊碎了。
“魏逸這樣……我不奇怪。”她低歎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
“那你奇怪什麼?”魏傑問。
奇怪的是……方湛竟然真的罵了回去了?
不過,魏逸……也是活該。
——
酒店。
夜色沉沉,窗外的霓虹燈将房間裡的牆壁映出一片暧昧的色彩。
羅爾已經換了一身松松垮垮的浴袍,金色的頭發微微濕漉漉地搭在肩上,他坐在床沿,一隻手撐着下巴,眼神暧昧地看着魏逸。
“魏哥哥。”羅爾輕輕喊他:“你不是心情不好嗎?”
魏逸靠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捏着酒杯,杯裡的朗姆酒隻剩半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昏黃的燈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澤。
他垂着眼,沒說話。
“要不要繼續?你不是最喜歡這個了嗎?”羅爾卻沒打算放過他,眨了眨眼,朝魏逸湊近了一點兒,笑得撩人。
魏逸的手微微收緊,目光落在酒杯裡,像是在思考什麼。
他的腦子很亂,腦子裡還殘留着方湛那副幾乎要崩潰的表情。
——“你那麼懦弱,膽小,孬種,現在還慢慢變得扭曲了起來了是吧?!”
魏逸閉了閉眼,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随即猛地仰頭,把剩下的酒一口氣喝完,喉嚨被烈酒灼燒得發熱。
他把酒杯随手扔到桌上,眼神帶着點兒諷刺,語氣玩味:“是啊,我是最喜歡這個。”
羅爾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某種信号,直接撲上來,雙手勾住魏逸的脖子,鼻息交錯間滿是酒香。
他聲音有點急促,帶着一絲撒嬌似的渴望:“魏哥哥……我真的很想你,真的、真的……很想念和你在床上的時光……”
魏逸的身體一瞬間僵住了。
羅爾的唇已經快要貼上來了,帶着點兒濕潤的熱氣,手也順着魏逸的脖子慢慢滑下去,熟悉的觸感,熟悉的節奏,羅爾很懂他,知道怎麼撩撥他的神經,知道怎麼讓他沉溺。
但魏逸的心髒卻狠狠地縮了一下。
他的腦子裡閃過方湛的眼神。
他媽的,我怎麼又在想方湛?
魏逸煩躁地皺了皺眉。
羅爾還在繼續貼着他,聲音輕柔,像是在呢喃:“魏哥哥……”
魏逸的手猛地按住了羅爾的肩膀。
力道比羅爾想象的更重。
羅爾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魏逸狠狠地推開了。
“我不想。”
魏逸的嗓音低啞,卻透着一絲絲壓抑的情緒,像是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緒。
羅爾怔怔地看着他,眼神裡寫滿了不解。
“魏哥哥……?”羅爾有點不敢相信,他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想和我?”
魏逸沒有回答。
他沒再說話,隻是把煙碾滅在煙灰缸裡,整個人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他有點累。
但他知道,自己其實沒那麼累。
他隻是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