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怪”又是一陣抱怨,東扯西扯說自己運氣向來差勁。
玉池微懶得與他們插科打诨,拄着劍柄抵上“蛇怪”的下巴:
“囚禁魂魄之地在何處?你是何人?扮作我熟識之人為何目的?”
“蛇怪”叫他這一連串問題問懵了圈,反應過來後怒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玉池微神情淡然,“簌簌”出鞘:
“憑什麼?憑我手中的劍。”
“蛇怪”一下焉了下去,大氣不出一個,怏怏道:
“我說還不行嗎?”在這無涯海裡,牠這怪是最識時務的,“我是‘千面蛻’,如你們所見,是奉天命鎮守在此處的神獸。其餘的,你說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玉池微正欲開口,卻被施引山搶先一步。
“方才回廊裡有一妖獸,皮毛可燃作火焰,你與它假扮之人,是否是根據我們心中所存執念所化?”
施引山一本正經問道,似是為大局操碎了心。
千面蛻聽他提及妖獸,瞪大了雙幽綠色豎瞳:“你們把焚天豹殺死了?”
施引山一挑眉:“它害人,自是要付出代價。”
千面蛻默默在心中哀悼片刻自己這位同僚,倒也并無多少怒意。
反正他們這些守在最底層的小妖獸,素來都是闖入無涯海的修士拿來開刀的玩意,尤其是守在癡妄廊的,每回費老鼻子勁混不到一口吃的。
運氣不好遇上修為較高的,還得搭上性命進去。由此,癡妄廊隔段時日會換上一隻,對它們的了解也就僅限于名字了。
他千面蛻作為這裡邊自愈能力最強的一隻,存活到現在竟也算得上是這裡邊的老人。
千面蛻依舊被玉池微逮在手裡,美人冰肌玉骨,不使力掐着他脖子,也沒想象的那般難受。
他擺擺尾巴,道:
“是……也不是。你們也知在無涯海任何秘密都藏不住,焚天豹的确是以化作來此靈魂的執念為誘餌,可它并非有意而為。”
隻是執念在一個靈魂中,所散發氣息最為濃郁顯著,焚天豹會率先化成它可嗅到的事物。
“而我則想着能挑起你們内讧,好坐享其成,才選定方才那人的皮相。”
千面蛻看了眼拎着他的這玉面美人,瞧了眼一旁神情似有緩和的臭臉符修,聯想到從他二人身上讀取的記憶,不懷好意地笑:
“我們都以食魂為生,道行淺,打又打不過,隻能使些别的法子啊。”
幾百年乃至上千年才等來這一餐,結果還被人捅了一劍,可不是運氣差極了?
美人先前也捅過那符修一劍,兩人間發生的種種雖是複雜了些,彎彎繞繞的情感他也弄不明白,但一劍之仇可是至今還沒報呢。
他原想着化作美人被棄後,另尋的情投意合小情郎,勾得他們内鬥,最好是能大打出手。
可惜中道崩殂。
千面蛻這段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絲毫不懼眼前幾人一怒之下将他再捅個對穿。
施引山聽對方解釋一番,心中略微好受了些,對千面蛻的做法嗤之以鼻:“好一個坐享其成。”
若人人都想着能等到這掉餡餅的美事,天下豈不大亂?
玉池微拎千面蛻這一陣,胳膊都有些發酸,于是松手丢在地上:“帶我們去關押魂魄的地方。”
千面蛻此時腹部的窟窿已經止住血,可疼在身上是實打實的。
當真怕了玉池微再拿劍抵着他,隻得爬起身拍拍在地上滾的灰,蹭亮眼尾處的鱗片,嘀嘀咕咕轉身帶路。
“别人都是打死也不願往無涯海進,你們倒好,逼着我往裡帶。
那裡邊關的可是各類兇神惡煞、魑魅魍魉,你們可得想清楚了,别到時候被啃的骨頭渣子不剩,怪我沒事先提醒。”
台戎解釋道:“我們前來是要尋一位重要之人,他并未犯下罪孽,是遭人陷害才到了此處。”
千面蛻停下遊動,轉身看向他們,綠瞳難掩震驚之色:
“遭人陷害?何人竟有如此大的本事,能越過天道,徑直将魂魄囚入?我竟絲毫未有察覺……”
思來想去,難以置信,千面蛻傻了眼 。
關押進這裡邊的魂魄都需經過他手,每一隻都有記錄,莫名其妙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送進來,還真是頭一回遇上這稀奇事。
“這你就少打聽。”施引山晃悠悠在他面前停下,聽着他自言自語,也有所猜測,“怎麼,犯了大錯,怕受處罰?”
“誰,誰說的!”千面蛻急忙否認,擡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既能憑一己之力強行破開無涯海,并投入魂魄,那人定是有通天的本事。我這樣的低階小妖沒能察覺,也是情理之中。”
“方才還稱自己是神獸呢,怎麼現下變成了小妖?”
施引山聽他給自己找着補,分外好笑,推波助瀾順着他的話:
“不過,仔細一想,也确實如此。為了不再造成更嚴重的後果,那多出來的魂魄,你還是讓我們盡快帶走的好。”
千面蛻認同他的說法,鄭重點頭,再不敢耽擱,馬不停蹄領着他們接着往前走。
可走來走去,卻始終都在癡妄廊來回打轉。
玉池微皺了皺眉,耐着性子又走了圈,依舊毫無變化。
“這……”台戎停下腳步,有所察覺似的擡頭望向頂部佛手,可佛手呈蓮花姿态,并無變化。
“怎麼回事,你莫不是再耍我們?”施引山耐心告罄,一把揪起千面蛻的領子。
千面蛻蛇尾順着動作晃了晃,第無數次痛恨自己這副短小的身材。
“最後一圈,最後一圈!”他掙着脖子叫道。
施引山松開手:“最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