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不說些什麼,玉池微反而覺得不完滿。
略一颔首,也欣然接受他的說法。
施引山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讨沒趣。
“你既已無事,還是快些趕回天蠶宗,議下你那親親師尊的事吧。”
玉池微出聲應下,走前又回頭看了下身後。
遲安不知何時悄聲離開了,以施引山所處角度應當是能看見他的動向,可這人卻什麼也沒說,似乎默認了遲安的離去。
想來多少還是存有些情誼,遲安身份雖已天翻地覆,可在衆人心中,他仍是那不谙世事,總愛出頭替人打抱不平,追着玉池微屁股後面跑的小師弟。
施引山見玉池微怔愣,便知他在思索遲安一事,忍不住提了幾句:
“那家夥……自以為自己成了妖有多麼厲害,失了神志對他師尊動了手,覺得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幹脆自甘堕落,要将壞事做盡。
實則鹿賢仙尊僅是叫他傷了點皮毛。他也不瞧瞧自己胸膛上的血窟窿有多深。”
一個妖智尚不成熟的無知小輩,倘若鹿賢仙尊當真叫他那三兩下傷着,可真是要起身讓出這長老之位。
聽他看似嫌棄實則辯解的一番話,玉池微若有所思。
既如此,總的說來除過不知天高地厚将他擄走,遲安倒也并未當真釀下罪業,不過都是他孩子氣的自以為是罷了。
“可遲逸……”玉池微腦海中又浮現出遲安傷心哭泣的面龐,不知不覺問出了聲。
“遲逸?他此回走火入魔得蹊跷,妖化得也實在怪異。與他同住一屋,率先察覺他情況的弟子被他失手殺害。
遲安以為的遲逸的死,并非他二人師尊為除妖動的手,是他兄長清醒後自己心中過不去,無顔面對宗内衆人,苦苦央求殺了他以除罪孽。”施引山悠悠道。
來時路上怕遲安一時想不開拿玉池微開刀,施引山專程繪了留音符去向鹿賢仙尊将來龍去脈問了個清楚,打算以理服人,說服遲安繼續向善。
“原是如此……”
玉池微心中暗歎一聲,還介懷着方才在山洞時遲安的所作所為,遲安若是不肯再回天蠶宗,對他來說或許不見的是壞事。
他在宗門甚少與人往來,與那些行事尚不穩重的後輩更是陌生。
遲安算是他在天蠶宗為數不多的人中,較為熟識的師弟,如今分道揚镳,多少還是會有些感傷。
……也不知遲安往後該當如何。
天蠶宗。
難得看見清醒着的玉池微,面對這名令台戎三番五次煩憂奔波的弟子,淨世仙尊不免多瞧上幾眼。
玉池微被這幾眼盯得莫名。
“淨世仙尊。”他猶豫着問,“可是有要事交代?”
聞人沂沒答,輕輕搖了搖頭,轉而将視線落在身旁的台戎身上。
彼時台戎正阖着目,屏氣凝神,瞬息以神識光速過目面前一本懸在半空中的聖抄,搜尋是否指明有去往無涯海的道路。
玉池微、施引山兩人沒這樣的通天本事,隻能老老實實挨着翻閱,藏書閣裡一時靜得落針可聞,僅餘時不時響起的翻書聲。
當下的閑人唯有聞人沂一人。
施引山思緒被玉池微聲音打斷,下意識朝“罪魁禍首”聞人沂看去,見淨世仙尊跟着過來卻無所事事,還要死乞白賴待在這幹擾旁人,當即不滿道:
“仙尊若是無事,不妨好生想想可曾聽聞過這無涯海的消息,畢竟是在場閱曆最為豐富的長者,合該給小輩們指點迷津。”
他這話面上聽去禮貌謙虛,實則話裡話外都在嘲聞人沂年紀大。
也不知聞人沂是當真沒能聽得出來,還是無心與施引山這爛嘴巴的人計較,竟當真做出沉思神情。
台戎此時恰好讀完一本,擱在膝上,同玉池微雙雙擡眸向淨世仙尊望去,盼着聞人沂能給出些有用的消息。
哪知聞人沂沉吟久久,最終冒出句:“不知。”
施、玉、台:“……”
施引山咬牙切齒:“不知你在這……”
後頭的話叫玉池微及時出手制止,才沒叫施引山犯下什麼大逆不道的過錯。
“唔!”施引山憤憤瞪視向玉池微,竭力沖破對方給他施下的禁言術。
這術法素來是師尊用來教訓自家弟子的,他作為師兄,非但沒立下該有的威嚴,反而叫玉池微這厮動手教訓了去 ……
實在欺人太甚!
果然玉池微這種人從來都是會小人得志,仗着修為有所提升,便再不加收斂地欺壓起他來,壓根沒将他這個師兄放在眼裡!
當真是可惡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