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師兄,你行行好讓我進去吧。我就看眼玉師兄傷情恢複如何,什麼也不做!”
“什麼也不做?”施引山冷笑一聲,并無絲毫要側身讓路的意思,“你還想做什麼?”
遲安急得跳腳,他費盡口舌,好話軟話說了一堆,這位師兄是油鹽不進,無論如何也不肯退讓。
伸長脖子探頭往屋裡張望,腿抻得發酸連心心念念的玉師兄一根頭發絲都看不見。
“你玉師兄還睡着,莫再吵嚷擾了他的清靜。”
施引山語氣無甚波瀾,立在石階上居高臨下看着他,隻差将“快滾”二字寫上臉。
咬了咬牙,正糾結猶豫着是否要硬闖,一道清冷聲音突入二人之間,
“讓他進來。”
遲安當即心下一喜,貓着腰從施引山側邊擠過去,直奔進屋。
施引山被他撞得肩膀一歪,環抱起胳膊手指輕敲,倒也沒再出聲阻攔。
遲安進去時,玉池微已然收拾妥當端坐于桌旁。
頭一回與眼前平日裡高高在上的人這般靠近,下意識呼吸都輕了幾分。
許是修無情道的緣故,除過領命教授或帶領後輩曆練,玉師兄向來都是形單影隻,不屑與他人為伍。
而對于對方渾身散發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寒氣,不乏有弟子有所看法,天蠶宗衆人雖心服口服這位玉師兄的強勁實力,但風評并不算好。
可他遲安不同,他始終都真真切切清楚——玉師兄隻不過生了副冷面模樣,實際心底柔軟,是個頂好的人!
遲安此下心中所想玉池微并不知曉,昨夜過于放肆,二人都忽視了那膝蓋上烏紫的傷,方才洗漱更衣痛得一身冷汗,現下也隻得安分坐着才沒那般強烈。
遲安放緩腳步走過去,後知後覺為方才自己的吵鬧感到些許羞愧,摸了摸後腦勺,“玉師兄,是我吵醒了你麼?”
“無妨。”玉池微擡眸看向眼前這位十分面熟,卻又記不起姓名的師弟,“你來尋我可有要事?”
被盯得耳熱,遲安雙手擺了擺,“不不不,沒有沒有!”,手忙腳亂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慌亂間差點摔在地上,“……沒有什麼要事,我來是想看望師兄傷況如何。”
他将木盒放在玉池微手邊,“這枚中階靈丹贈予師兄,有利于恢複,不過師兄大抵是瞧不上眼……”
不算名貴,卻是他此番曆練表現最佳,與衆多師兄弟比試赢得頭彩,師尊特意獎賞,助于修行的。
送給玉師兄促進傷口恢複,許是能發揮更大的功效。
玉池微見他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拿起木盒準備遞還回去。
“傷處恢複尚佳,無需挂念,這丹藥你便……”
不等話落,一隻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率先探過來奪走,接着便是那惱人的聲音響起,
“這丹藥,盡快拿回去提升你那點修為吧,此等劣質之物還是不要端出來丢人現眼的好。”
施引山握着木盒往上抛了抛,似笑非笑。
遲安一聽,頓時起了火氣,若不是顧着尊重師長,即便打不過對方,他也非得争個頭破血流出來。
握緊拳頭瞪視向施引山,不由提高音量:“品階再次也是師尊賞的東西,你怎麼能這麼說?!”
眼見氣氛劍拔弩張,玉池微稍作沉吟,從施引山手中拿回木盒,沖遲安略一颔首。
“多謝。”
輕飄飄一句話捋順了毛,火氣煙消雲散,蓦地松開緊攥着的手,遲安笑得比太陽花燦爛。
“收下便好,師兄你好生歇息,我就不多打攪先回去了。”
說罷也不等玉池微做出回應,歡歡喜喜推門走了。
木門“嘎吱”一聲合上,屋内靜默一瞬,施引山冷哼道:“你倒是心疼那小子。”
不知他這陰陽怪氣的勁兒又從何而來,玉池微早已熟稔,淡定自若,處理起來得心應手。
起身端起茶壺添水,“不好駁了人家的面子。”
瞧着杯中茶葉被水柱沖擊得旋轉飄零,施引山摩挲着沿壁輕抿一口,勾了下唇角,沒再多說。
分明此事至此便算翻篇,玉池微卻沒由來覺得心煩。
他厭極了施引山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好似身邊不論何人都隻是供他逗樂的玩意,他則是台下極為尊貴的看客,面色輕微變化便要叫台上的人心驚膽戰許久。
三年前他便是如此。
猶記得結契那日,本以為始終都會冷着面孔的施引山,如昨夜一般熱情。
行至榻上,頻頻挑弄濕吻引得他心頭火起,卻又在他心情難以遏制,幾近如潮水迸發時,發狠咬破他的唇角,兜頭一盆冷水潑下。
玉池微吃痛蹙眉,蓦地從旖旎浮沉間抽離,方才看清對方眼中戲弄妓子般的神情,以及惡劣到快要溢出的嘲諷。
天衍居倒成了那凡界煙花柳巷之地。
施引山撫着他的耳鬓,挑起笑,聲音缱绻:“清醒了?”視線隐約掠過他異樣之處,恍若不察,“睡吧。”
鋪天蓋地的恥辱,陡然一切都冷了下來。
他當真是,厭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