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大約是察覺到主人身體不濟,它蹭了蹭李司南的胸膛,乖巧地跳到了地上,跟着李司南走。
“少爺,天泉殿祠堂面壁思過,我陪你。”
木杉怎麼趕都趕不跑,一直忍着内傷追在李司南身後。
虎彪察覺主人不喜,立即調頭折騰木杉,成功阻礙了木杉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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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禾是李長仁的第二任妻子,或許是李司南的繼母,但名義上她是李司南的親生母親。
李司南與李司辰相差兩個月,李府卻對外宣稱是雙生子,同為沈靜禾的孩子。他的生辰是正月十五上元節,李司辰的生辰是三月初三上巳節,但每年,他都需要被迫和李司辰在上巳節一起過生日。
四歲前,他是沈靜禾撫養長大,“母子”二人天倫之樂,他甚至比李司辰更親近、也更喜愛沈靜禾。可四歲那年上元節燈會,沈靜禾親手打碎了李司南的感情。
那時,四歲的他小小一隻,嫩胳膊嫩腿,最是天真爛漫的年紀。他燈會都沒逛完,就提着精巧的狸奴撲蝶燈,在一片絢爛炸開的煙花中,噔噔噔跑回府。
隔老遠,他就甜甜地喊了聲“娘親”,然後飛奔進沈靜禾懷裡。過路的侍女都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娘親,看!我赢的。”他和隔壁陳府小少爺打架搶來的。
娘親有喘症,喜愛各種毛茸茸的靈寵,但不能碰,靈寵毛發極容易引發她的喘症。李司南也喜歡,但比起毛茸茸的靈寵,他更喜愛娘親,所以他也不碰!他就愛和娘親貼貼。
這隻狸奴撲蝶的燈不同。燈影流轉間,這隻木質天絲細絨織成的金色狸奴栩栩如生,手感和毛茸茸靈寵不相上下。
李司南看到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娘親。
他驕傲地晃了晃燈:“娘親,送給你!”
可那天,沈靜禾的興緻并不高,平日裡對他的笑容也沒有了。她突然開啟傳送陣,帶他到了萬泉山山巅的天泉殿——李家的祠堂。
她當着李府列祖列宗牌位的面,告訴他:他的生辰是今天,他不是她的孩子。
小小的李司南不解,是不是母親的孩子重要嗎?
他歪着頭,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那你還會愛我嗎?”
沈靜禾嗤笑一聲,“你都不是我的孩子,我為什麼要愛你?”
李司南仍舊不解,他還有些傷心,想哭:母親不愛他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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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苑裡,通向竹溪小築的那條小溪倒映出李司南的倒影,髒兮兮的。
刨出來的靈植被裝在兩節竹筒中,時時用靈力護着。李司南已經走到小築外那片水玉竹林,又抱着竹筒折返了。
剛剛的倒影淩亂不整,很難看。林君玄有潔癖,定是不待見現在這副糟糕的模樣。
故,李司南臨時去了一趟曦山居,問小厮借了李司辰一件黑色鬥篷披上,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他臨鏡自照,将頭發都理順,又洗了把臉。
彎腰的瞬間,背上傷口撕裂,李司南整個人都在發.抖,眼眶通紅。
他咬着牙,強壓下自己想哭的沖動。
他真倒黴,昨晚還好好的,睡一覺醒來就變了這個樣子。
大約是再怎麼整理儀容也還是一副狼狽糟糕的樣子,李司南破罐子破摔。
他抱着竹筒,進入竹溪小築。每走一步都牽扯着傷口,他不僅倒黴,還很慘,可他必須要找林君玄。
林君玄在竹樓上,李司南仰頭,他就不上去了,很疼。
黃昏向晚,天光已暗。林君玄點完竹樓走廊上的燈,才慢慢走下樓梯。
他邊走邊問:“怎麼去了這麼久?不是要收拾東西搬過來住,後悔了?”
李司南搖頭,他将竹筒遞給林君玄,悶聲道:“抱歉,你的靈植,我沒有照顧好。”
林君玄并沒有在意那兩株靈植,反而是不錯眼地盯着李司南看。
少年低着頭,身體畏縮在鬥篷裡,再不複往日張揚明媚的活力,從黏人小狗變成了可憐小狗。
鼻尖嗅到了血腥味,林君玄蹙眉,“發生了什麼?”
以為林君玄是嫌棄他了,李司南後退了一步,他仍舊搖頭。他不敢和林君玄對視,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
“李司南,看着我,發生了什麼?”
李司南後退,林君玄逼近。他擡起李司南的下巴。
然而,還沒等他看清楚,李司南就猛地撞進了他懷裡。
“林君玄,你帶我走吧,我們私奔好不好?我們去南境龍滄……不,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我跟着你走。”
李司南用力抱住林君玄,頭靠在他肩膀上,終于壓抑不住大哭。
他顫.抖着聲音,近乎哀求:“你有兩個護衛,青蒼和白璃那麼強,一定能走得掉的。林君玄,你現在就帶我走,帶我離開寒星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