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檐廊下的這人身姿颀長,着狐裘站在一片霜寒之中,清貴冷豔,更美。
“君玄?你怎麼來了?”
門是紅鹦開的,李司南飛快繞過紅鹦上前。
衣擺掀起弧度,腰間環佩叮當悅耳。
乍見美夢中的人,他滿心歡喜,當真是越看心越熱——他老婆诶,大美人!
豐神俊朗的少年,頭頂肆意的呆毛雖被禁锢,但耳尖卻是和那紫紅碧玺一樣熟透了,星河般燦爛的眼底是藏不住的羞澀情意。
林君玄睨他一眼,冷眸無情,“我來瞧你被毒死了沒。”
很顯然,早在一個時辰前,林君玄就已經站在了門外,并聽到了屋内所有的談話。他大概是和白璃一起來的,隻是紅鹦沒看到。
“咔嚓”一聲,美夢開始出現裂痕。
現實中的君玄諸般都好,喜靜厭鬧、清雅出塵,平日裡會在竹溪小築養花弄草,是個十分有生活情調的大美人,就是性子又冷又紮人,跟檐上滴水結成的冰溜子一樣。
李司南還沒靠近,就被紮了一下。
不過李司南一點都不疼。
他也皮,喜眉笑眼地挽上林君玄的手臂,任對方如何嫌棄也不放手,“我可是你夫君,你怎麼舍得毒死我?若是你真想毒死我,那我這三年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林君玄沉眸,冷聲警告:“松手。”
李司南搖頭,黏得更緊了,“我又不髒,我可是剛洗的澡,身上又香又幹淨,不信你聞聞——這可是你每到冬天都會換上的雲樨香。再說,外面風雪這麼大,我可以為你撐傘呀。”
少年說話時,澄澈的桃花眼明媚陽光,眼睫含笑彎彎,似有萬千流光綻放。
少年自來熟,毫無芥蒂地抽走對方手裡的油紙傘。
暖烘烘的熱度觸碰到冰涼,如燎原之勢席卷、吞噬、入侵。衣袖摩.擦間,風帶起清雅的香悠揚飄遠。
确實是雲樨香。
去往竹溪小築的路,積雪蜿蜒,少年一手虛攬着對方的腰,一手撐起傘,傘面傾倒。
雪花飄落無聲。
兩人挨得很極近,玉白的手貼在狐裘細膩的絨毛上,極盡溫柔與體貼。
林君玄似乎默許了李司南的行為。
李司南自信勾唇,先婚後愛的夫夫話本都是這樣寫的,沒有人能抗拒得了一個沉穩體貼、溫柔細緻的另一半。
但很快,早膳,看到眼前端上來一.大罐苁蓉杞子壯陽湯,他就自信不起來了。
*
竹溪小築的小膳廳兩面開闊,一面臨溪,薄冰下各色绮麗的花含苞欲放;一面接休憩的露台,在随風搖曳的金光竹影裡,近可聽流水潺潺,遠可觀雀鳥聲聲。
這環境就如同其主人,閑适雅逸,卻又靜谧疏離。
李司南端坐着,看林君玄為自己布菜,一時間竟有些緊張。
一個成功的伴侶怎麼可以讓另一半搶走自己沉穩體貼、溫柔細緻的活兒?
李司南噌一下站起身,跑到小方桌對面,為林君玄拉開木椅。
他眼神堅定明亮:“君玄,你歇着,這種事我來就好。”
林君玄擡眸,如霜似雪的目光冰了他一眼後,似乎再次默認了。
他坐下,接過一旁白璃遞來的手帕,漫不經心地擦拭着,忽然笑道:“那你去小廚房,将煨的那罐湯端過來。”
這一笑,春日融融,李司南心花怒放,回以一個“保證完成任務”的自信眼神!
然後,他就像得了令的小狗,歡快地搖着尾巴直奔竹樓東邊獨立的小廚房。
他速度之快,一溜煙人就沒影了,紅鹦在後頭“欸”了好幾聲少爺,想攔但攔不上。
待在小廚房的是林君玄另一個小厮,青蒼。
他嘴裡叼着個肉包,正在用靈力煨湯,把李司南都看餓了。
那湯是石子煨瓦罐湯,一爐就出一罐,特大罐。
“司南少爺,你可算是來了。快将這一罐拿去,我還得繼續煨下一罐。”
青蒼的存在感比白璃強,也更随和,易接觸,見面至少會寒暄兩句。
平日裡李司南有什麼關于君玄的事兒,比如打聽君玄的喜好,或者得了什麼稀罕寶物想送給君玄,都可以找青蒼。一來二去,兩人關系也就熟了。
李司南忙取來隔熱布,端上瓦罐手柄。
這瓦罐特沉,一隻手都端不穩,還得用另一隻手托着底才行。
不過,有絲絲縷縷鮮香溢出蜜色瓦罐,聞起來就特美味。
李司南忍不住感歎了一句:“好香!”
“那可不。這湯我們公子四天前就開始準備了,昨天更是煨了一天加一宿,今早還特地吩咐我趕早去道門早市買滴酥鮑螺、椰香糯米糍和松子百合酥。這些都是司南少爺你愛吃的早點吧。”
青蒼繼續煨自家公子密封好的下一罐,他也不知道這裡頭是什麼。
但他随口說出的話卻是讓李司南大震。
“他……”
他就說君玄心裡是有他的吧!如果心裡沒有他,又怎麼會知道他的喜好!而且,他還為他煨了一天一.夜的湯!
李司南激動得手都顫.抖了!
想到昨晚那個美夢,他喉結顫了顫,臉頰又開始升起熱意,莫非君玄當真是有什麼話對他說?
熱意蒸騰至衣襟下,皙白如玉的肌膚上浮現出一片片豔麗的绯色,襯得他頸側的紫紅碧玺都失了光澤。
李司南暈暈乎乎回到膳廳,見到林君玄,濕潤的小狗眼瞬間發亮。
他直勾勾地盯着,直白的情意噴薄欲出。
紅鹦大駭,這樣的少爺哪裡見過!
“下毒了,證據确鑿!鐵定是下毒了,少爺你快醒醒,快跟我回去看大夫!他要毒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