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撐着身後的灰牆,慢慢站了起來。他沒有讓嘴巴發出任何聲音——盡管這個動作已經分散了彌奈的注意。
對方又退了一小步,變得更加靠近他。
“乖乖閉上眼。”
彌奈并沒有去管這個少年是否認真聽自己的話,讓他閉眼也不過是想要降低攻擊手段對于眼睛的灼燒感。
江戶川亂步閉上了眼,眼皮都阻擋不住的白光讓他愣了一下。
緊接着,一種溫暖的、洋溢着某種特殊氣味的包裹感充斥在他的身體的各個角落。
這種感覺很奇妙。
在這個瞬間,他想起了死去的母親。這種黃油小餅幹的香味,他在小時候的午後甜點裡聞過。
母親是一個很會做料理的厲害女子。他對母親的印象大概有兩個。
除了與父親進行的推理遊戲從不落下鋒外,母親最喜歡在每個午後搗鼓着和式甜點。
從羊羹到大福,從團子到銅鑼燒,每個甜膩的背後,都蘊藏着一份獨屬于母親的味道。
當然了,類似于這樣的黃油小餅幹,也是母親的拿手甜品。
江戶川亂步睜開了眼,眼前沒有母親的笑臉,也沒有父親的鼓勵,有的隻是一位白裙女子。
還有縮在她的臂彎中的藍金漸層英短貓。
江戶川亂步與這隻貓對視了一眼,很快又瞥過眼睛看向旁處。
他伸出手,悄悄拉住彌奈的手指。在得到對方的一個下意識握緊後,他松了口氣。内心的滿足感也随之來到了頂點。
抓住你了。
他們已經通過一種旁人看不清的方式逃離了包圍圈,那些大大小小的、不知從何處鑽出來的貓咪正在對那些男人拳打腳踢。
江戶川亂步粗粗數了一下,大概有三四隻貓咪。
每一隻貓咪的皮毛都是油光水滑,一看就知道他們都被照顧得很好。
他們。
江戶川亂步沒有吱聲。他的身子随着彌奈的扯動在機械性地向前跑去。
散發着不好氣味的微風從前面吹來,吹散了他的劉海,也吹散了從眼角處冒出來的水汽。
在這個瞬間,江戶川亂步第一次不想讓自己看透一個人的能力。
他不想知道這些貓咪究竟是被誰召喚出來,也不想知道為什麼這些貓咪的戰鬥力比一個普通成年人還要強。
最關鍵的是,他不想知道這隻藍金漸層為什麼在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
原來平行世界是真的存在。那個沒有遇到福澤大叔的自己,居然會是這種結局。
江戶川亂步索性閉上了眼,任由彌奈拉着他向前跑。
這一次,他的内心不再充斥着歡愉,也沒有一種被敵人追趕的緊迫感。
在這一刻,他就是一個普通的、跟随一位年長的姐姐随意散步的平凡少年。
【敢讓她受傷的話,殺了你。】
與自己相同的音色在江戶川亂步的腦海中響起。隻不過這個聲音是更加低沉的、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
江戶川亂步睜開眼,看向那隻懶洋洋的貓咪。可對方像是知道他的動作似的,兩隻前爪踩着彌奈的肩膀向上攀爬,手腳靈活地在彌奈的頭頂趴好。
有着敏銳觀察力的少年注意到,彌奈刻意停頓了幾秒,為的就是穩定身形,讓這隻蠢貓爬得安穩些。
這個家夥還真是受寵。
這個結論一得出,江戶川亂步的耳根有些泛紅。緊接着,這些紅暈也像貓咪爬樹那般,快速向他的耳尖蔓延。
“别太寵他啊……”
少年人扭過頭,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卻得來了彌奈的輕笑。
“小亂是個乖孩子哦。”
言下之意就是寵乖孩子不算寵呗。
藍金漸層“喵”了一聲,又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
江戶川亂步沒了聲音。他停下腳步,眼巴巴地看着彌奈。
彌奈知道,在他這個年紀,希望得到的是同等對待。就算比較的對象是一隻貓咪,這個少年也不想輸。
還是個孩子啊。
這樣想着,彌奈湊近了一些,伸手想要摸一摸對方的麋鹿帽。
江戶川亂步心安理得地等待着對方的誇獎。如果不是左前方突然鑽出一根利刃的話,他本應該得到誇獎才對。
如果不是這個突發情況的話……
【滾開!】
江戶川亂步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屬于另一個自己的怒吼已經盤踞在他的腦海中。
突如其來的痛感從他的左臂傳遞至腦神經,萦繞在他鼻尖的是一股濃郁的鐵鏽味。
視野中的大片紅色讓他的身子下意識發顫,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吐出兩個已經不成形的音節:
“彌……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