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盛言站在長鏡前,食指勾出,落成簡約的溫莎結。
手機震動,他劃開,拿到耳邊。
“硯周。”
“嗯……”
“嗯,好……”
“别擔心。”
他沉聲應答着,面容平靜,挂斷後,屏幕裡又跳回郵箱畫面,上面是萬保國莊的邀請函。
在去拍賣會之前,許盛言臨時回家取了個東西,他鎖好隔層隐藏空間,沒有讓司機同行,獨自開車前往會場。
林硯周約好地點,在山腳等他。
萬保國莊是殖民時期留下的古建築,坐落在台山山頂,萬家祖輩接手後,對外提供高端私人宴訂服務,隐私性和服務類目一流,明暗交替的灰色地帶,往來多是官員名流,平時不對外開放。
其實服務是次要,萬保國莊是橋梁,是萬家往來互通的人脈,萬妍薇管家這些年,萬保國莊在上流圈層的知名度愈發權威。
一路上,湧向山頂的車稀疏零碎,但也稱不上少,許盛言掃過窗外,看見了幾個熟悉的車牌。
沒有陳家。
在分岔路口,許盛言右打方向盤,拐進了旁側小路。
穿過郁郁蔥蔥的密林,在一個歐式涼亭的旁邊,許盛言看到一輛黑色勞斯萊斯。
遠遠地,車輛朝他提醒似的“滴”了一聲。
許盛言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後座降下車窗,林硯周即刻與他信息共享:“我哥十分鐘前上山,同萬妍薇一起。”
許盛言也道:“陳家的怎麼一個都沒來?”
他不認為萬妍薇會放棄邀請陳家的機會,雖然在拍賣這件事上着實班門弄斧,但借此機會與陳家搭上,是個良機。今晚核心标的雖以華寅股權為主,卻也有其他矚目貨色,不至于讓整場拍賣顯得過分居心叵測。
萬妍薇連台階都給好了,陳家不至于拒絕。
“哦,我沒讓他來。”林硯周語氣淡淡。
“為什麼?”
林硯周靠向車窗這側,随意道:“證監那邊盯上我爸了,家裡總得有人守門。”
許盛言也俯下身來,手肘撐在車窗邊緣,低聲道:“你怎麼能在這時動手?”
他以為,林硯周已經擱置此事。
證監在此時介入調查,一旦出事,華寅牽一發而動全身,并不算有利局面。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林硯周顯然有自己的打算。
許盛言看穿了他想法:“你這樣風險太大了。”
林硯周要攪混局面,越亂越好,才能掩住他真實行動,坐收漁翁之利,可铤而走險,稍有不慎便是自食惡果。
他行事風格,總是讓許盛言提心吊膽。
林硯周拍了拍他的手背:“好了,不會有事的。”
他雖在賭,但沒有完全把握,斷不會愚蠢的一頭撞上去,年輕氣盛,而并非沒腦子的莽撞。
“行了,下來吧。”許盛言沒有與他糾結過久,人人為人處世之道不同,面對事情的方式方法各有差異,他選擇了林硯周,就會相信林硯周的一切抉擇。
林硯周同他确認,仍舊覺得有些小題大做:“沒必要吧,車牌而已。”
許盛言在這件事上變得很堅持:“凡事提防,總歸是好的,萬妍薇此人不簡單,方家如今還在灰色地帶遊走,就怕萬一,宋年希都在她手裡吃過虧。”
他特意回去開了自己的車,為的就是分擔風險,和林硯周避開而行,但依照林硯周的意思,真沒必要再換車上山,反正都要與萬妍薇見面的。
林硯周沒再多想,眉頭輕挑:“行。”
司機将鑰匙交給許盛言,他率先上山,輪胎碾過滿地枯葉,刮過車頂幾樹壓低的枝頭,歇鳥從林中驚飛。
勞斯萊斯在綠道中逐漸拉遠,許盛言透過後視鏡,瞥向站在自己車外的司機。
視線高懸,一條筆直山道中,黑白兩點,漸行漸遠。
接完一通工作電話,林硯周擡手,覺着時間差不多了,轉身跨入後座,吩咐司機出發。
窗外又開始飄雨,闵港連着下了三四天,空氣裹挾在深秋裡,潮冷刺骨。
司機升上車窗,将空調升高。
林硯周撐手望向窗外,山頂,高聳塔尖探出森林植被,一棟纖樓獨立,錯影山景殘影從他眼底掠過,蒙上薄薄一層山霧。
一路仰上而行,後視鏡偶爾出現一輛車,司機開得很慢,好幾次都為他們讓道。
林硯周并不在意這些,顧自出神。
車内溫度适宜,過分柔和的暖風,吹得人神經松散,竟然有些催眠,林硯周枕着椅背,視線緩緩遁入黑暗。
許盛言在賓客裡看到了林敬琛的背影。
在他思考的時間裡,對方率先轉過身來,兩人隔着人群,寒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