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從林宅開出,林耀邥站在書房窗前,注視車輛遁入山林間,消失不見,他的手按住那份股權協議,指尖用力到泛白。
默然間,撥通一個号碼,對面很快接起,有激烈的風聲透過聽筒傳來。
“出發了嗎。”
“林董放心。”
……
“證據……”林耀邥獨自喃喃,嗤笑,“不自量力。”
港口起了風,船隻浮浮沉沉像魚漂,貼在海面,浪急風厲,吹得人都快站不穩,林硯周剛下車,手下便從附近靠過來。
他一邊戴護腕指套,一邊朝港口走:“東西在哪。”
手下回複:“船上,都備好了,阿康他們在十分鐘之前先出發了。”
林硯周目不斜視:“嗯,警署那邊聯系好。”
“是。”
不遠處的海平面上,黑雲壓港,随時做好準備将城市吞入腹中,林硯周穿好防彈衣,一躍,跨上了遊艇。
目标明确,遊艇速度疾馳,很快便開離出管轄區,兩百多海裡後,逐漸駛入公海範圍。
陰天積雲,天光很快黯淡下來,海面遁入一望無際的黑,守在船底蟄伏狩獵,等一個急浪,吞噬入腹。
這樣的天氣,連貨船也很少,直到雷達屏幕上出現一個閃爍的紅點時,遊艇開始降速,确定具體坐标。
林硯周嘗試用無線電聯系阿康一行人,但都頻道波動,人聲斷斷續續。
“林……”
“船……高勝……他們有……打……”
聽了半天,林硯周才勉強分析出有用信息,高勝叛變是毋庸置疑了,技術部剛剛傳來賬戶的消息,他們這位财務總監是個程序好手,即便有密鑰,打開也隻是時間問題,一旦徹底離開公海駛入他國範圍,想要追蹤資金就難上加難。
之所以如此确定,是他安插在地下錢莊的人,也告知林耀邥那頭似乎隐隐有動作。
不難推斷,林耀邥這是想要讓他手裡的現金流暴雷,出現資金斷裂。
一旦賬戶上的錢被高勝轉出,媒體那邊馬上會得到消息,迅速發酵,而項目資金則會通過林耀邥的地下錢莊變得幹幹淨淨不見蹤影。
屆時,他走投無路,喪失一切話語權,不想交出公司都難了。
他已經派人提前在鄰國幾個出入境守株待兔,但此事不能賭,僥幸一步,便無力挽回。
林硯周必須親自去,才能安心。
他在港口那邊托人臨時盤查拖延了時間,若非如此,一行人恐怕早就插翅而飛,無影無蹤了。
無線電在海浪聲中,傳來響動。
“……林總,我們在附近……”
“船上……情況,在内讧,我打算帶幾個兄弟先上去。”
林硯周拿起對講:“注意安全,我們十分鐘後到。”
“了解。”
呲呲兩聲,那頭沒了動靜,船離雷達上的目标點越來越近,林硯周拿出手機,屏幕還停留在和許盛言的聊天界面上。
海上沒有信号,柱條呈現灰色,他接收不到來自闵港的任何訊息。
最後一條消息的日期停在昨天晚上,是那天去日月樓吃飯時,他發的,隻有短短九個字。
【周,我到樓下,你在哪裡?】
林硯周将這條消息看了很多遍,看到眼睛都快不認識這幾個字,腦中許盛言的聲音逐漸模糊。
他下定決心,平安回去後,一定要好好向阿言賠罪。
他會原諒嗎。
……
海浪在風中翻湧鼓動,長出巨型八爪魚般的觸手拍打船體,空中開始飄小雨,打在海面絲條萬千,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約莫八點鐘的時候,林硯周的視野裡出現了一輛體型相較的船艇。
他一眼認出,那是阿康一行人。
林硯周攀繩上船,在進入船艙的第一刻,一把黑洞洞的槍口直抵他腦門。
林硯周冷靜站定在門口,面無表情,聲音冷到駭然:“阿競。”
陳競轉槍,收回那把西格紹爾,挂回腰間。
“怎麼才來。”
林硯周走到保險箱前,一面組裝,一面道:“回了趟家。”
陳競沒再問下去,看表情便知道,大概率不是多好的結果,不然,今晚他們也不會跑這一趟。
說完這句話,林硯周的槍身便裝好,他擡腕一推,裝彈入殼,拿在手機轉動:“辛苦你陪我跑一趟,回去再謝。”
陳競揚唇:“厲害,謝這個字有天也能從你嘴巴裡說出來?”
林硯周看他一眼,又收回,把槍别在腰間,又裝了些子彈到背夾裡,以防萬一,他别了把蝴蝶刀在腿後。
“人怎麼樣。”
“上面剛剛打了架,阿康上去後還沒消息,我在這兒接應你們。”
林硯周迅速決斷:“我坐快艇上去。”想了想,覺得還是該将選擇權交給對方:“你留在這兒,還是一起?”
陳競正在扣護腕,聞言蹙眉:“我知道你讓我來當後勤的話,還不如和陳聿那小子去應酬了。”
林硯周知道他身手不錯,但仍舊正色道:“他們人應該不少,船上不确定有沒有其他走私者,你去了萬一有危險,我得給陳家交代。”
陳競嗤笑:“你什麼時候開始瞻前顧後了?”
“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