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周愣在當場,因這句話宕機很久,他想了好半天,才确定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聲音都躊躇了:“你……說什麼?”
然而,更要命的是,許盛言哭了。
林硯周整個人束手無策,徹底慌亂,他走過去,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懸在半空抱也不是,摸也不是,哪裡都不敢動。
他最怕人哭,破天荒,還惹哭了一個大男人。
原本盛怒的火氣,因幾滴淚,徹底熄滅,他無措地在原地踱步,撐着腰頓了頓,煩躁地扯了扯領帶,暗罵自己一聲。
把外套往沙發上一摔,快步走過去,一把狠狠将人抱住。
連哄帶自責:“抱歉,抱歉……”
他揉着許盛言的頭,按在懷裡親了親:“我不該兇你……”
許盛言奮力搖了搖頭,然後抖得更厲害。
淚水很快濕透林硯周衣襟,他感到胸前一片濕潤潤,頓時更愧疚,又不敢動許盛言半分。
許盛言一直搖頭,他有些疑惑:“怎麼了?”
懷裡堪堪出聲:“不是你的問題,不是……”
林硯周察覺出他想要說些什麼,擡起他的臉,用指背擦去他眼淚:“慢慢說,不急。”
許盛言沒有戴眼鏡,距離這樣近,他本來可以很清晰看見林硯周,奈何淚水糊成一片,林硯周整個人都模糊了,敏感的心思在這刻再次泛起。
他眼睛又紅了。
林硯周神色一變,又開始慌神,連忙問:“怎麼,怎麼了?”
許盛言含糊不清:“我看不到你……”
林硯周趕緊從他身後翻找出眼鏡,又抹開他眼睫上的淚水,替他戴好,輕聲問:“現在好些嗎?”
其實許盛言不想說,他剛才壓在林硯周身上太用力,把視網膜短暫壓擠壓,和眼鏡并沒有多大關系。
但看着林硯周手足無措的模樣,所有的委屈早已煙消雲散。
他長林硯周五歲,但好多時候,他卻覺得自己才是被照顧的那個,他的情緒,他的所思所想,林硯周觀察細緻入微,讓他時常愧對自己年長的經曆。
于是隻能在生活上,在床上,多補償他一些。
可是不夠啊,遠遠不夠。
他欠林硯周的,已經還不清了。
……
“放輕松。”林硯周指腹輕輕揉他的太陽穴,“我在耐心聽。”
許盛言靠在他掌心裡,垂眸:“今天的事,是我太沖動了。”
林硯周眉頭還蹙着,語氣卻放低了不少:“現在知道認錯了?”
許盛言輕歎一聲,喑啞道:“我沒得選。”
“你有得選。”林硯周再次堅定道。
許盛言從他懷裡稍稍抽出,靠坐在桌邊:“你猜錯了一點,言心堂的股權,根本掣肘不了我。”
“我從來就不怕股權拿不回,你大概不知道,很早之前我便下定決心,哪怕你恨我,哪怕形同陌路,我也要從林家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林硯周搖頭:“那本來就是你的,阿言。”
許盛言苦澀地笑:“可你不是。”
“你是林家的,你是華寅的,你也該擁有屬于你的東西,你的前程,不該成為棋子。”
不該成為牽絆對方的工具。
林硯周目光幽深,凝視他:“阿言,你想說什麼。”
許盛言抿嘴一笑,想盡量在他面前表現出輕松的姿态:“你爸想将董事會換屆提前,最遲年前,他大概率會和萬家聯手,托舉林敬琛繼任。”
林硯周聽完後,陷入沉默思慮,許盛言還是覺得這個話題太沉重了,尤其是對好不容易才放棄了原本理想的林硯周來說,過于殘忍。
這和第二次折斷羽翼,有什麼差别。
他看到林硯周對他坦然地笑笑,仿佛隻是一件小事:“我知道,他隻對你說這個?”
許盛言心虛地點頭:“嗯。”
知道他在撒謊,但林硯周這次沒追問,摟着他的腰,笑道:“這次我放過你,下不為例。”
許盛言移開視線怯怯答應。
“那你打算怎麼辦?”許盛言擔憂道,“老林總畢竟掌握華寅數年,内部支持他的人定然是多數,雖然你這兩年處理了不少,但想要絕對選舉權,還是很難吧。”
林硯周抛出了一個事實:“盛言,沒有人會對利益說不,那群老家夥更是。”
“如果不願意,隻是因為好處還不夠多。”
許盛言怎麼不懂這個道理,但他太清楚林耀邥此人謀算,若真要做什麼,連自己都能計算在内。
看許盛言一臉憂思,他拍了拍臉頰:“别想了,沒事的,我都安排好了。”
幾句話怎麼可能就消除一樁繁重心事,許盛言朝他露出一個勉強笑容,無聲歎息。
“擔心我的話,你就少一意孤行,凡事多和我商量。”林硯周垂眼看他,目光幽幽,“所以,方才說‘比起你自己,更在乎我’,是什麼意思?”
他的明知故問,就知道會惹得許盛言想逃,于是他早早預判,擡腳堵住了許盛言的出路,順勢将人一把抱起,架到了桌上,正正與他平視。
許盛言目光無處遁形,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呼吸不自覺收緊:“當然是字面意思。”